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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见(60)

时间给他留了太多措辞难以下咽,他需要把情绪释放出来,就像把烟散在了风里。

最近他又开始夜夜做梦,但还好他睡眠浅,入冬风大,半夜常有风刮过树梢的响动,或者谁家衣架子刮丢了,都能把他从噩梦的深渊中扯出来。

以前原向阳还不是在广西,而是在云南,在临沧、普洱、保山、德宏等地都待过。

那几年滇缅边境不太平,危机四伏。

作为警方,稍有不慎都容易丢命,那会儿毒贩脑子也好使,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戒备起来,任务并不好完成。

在一次不慎暴露身份的活动之后,原向阳的化名也被一些毒*贩所知晓,对于他来说,被威胁到家庭是常有的事,那些人连他没有老婆都能打听到,自然也把目标放在前妻和独子原曜身上。

原曜那时候对父亲的职业认知还较为模糊,只知道爸爸是英雄,还去百度搜索过原向阳的名字。

什么也搜不到。

后来,原曜逐渐明白,这就是大多藏在暗处的“英雄”的一生。

原向阳还发过一次朋友圈,说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国不会忘记我。原曜对这句话的印象很深刻。

伤痕、死亡、牺牲和日复一日的劳累,都只能化为只言片语,像雪花,落在功勋章和肩章上。

同事在追捕过程中牺牲、在卧底过程中牺牲,这些事都没有动摇过原向阳朝丛林深处奔跑的脚步,前人用鲜血开拓道路,后人则需要不怕死的信念。

直到那年原曜被绑架,他才往回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是好几年,再后来,一道命令又将他召回了前线。

原曜还记得,原向阳临走的那一天,还把他们二十年战友聚会的合照拿出来指给原曜看,说这个人是因为什么牺牲的,这个人又是烈士,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还说战必召,召必回。

原曜又去百度搜,搜出来下一句是:战必胜。

他把这三个字埋在心底,一埋又是小半年匆匆而过,在边境的那个人还没有回来。

但许愿不一样,那根烟是在不正规酒吧里由陌生人递来的,他居然不对陌生人有半点防备。原曜想过,是不是许愿被保护得太好,大部分事物在他眼里看来都是清澈的。

原曜仔细想了一会儿,想邱宁这个人,从高一入学到现在,几乎没跟自己说过什么话,但毕竟同级,免不了在走廊上碰见,邱宁总是拿吊稍的眉眼睨人,不太看得惯他,属于比较傲气的那一型,偶尔来往也就是借个球、用个投影什么的,没怎么和一班的人深交过。

还好,邱宁似乎已经没把兴趣放在许愿身上了。

*

许卫东和于岚贞这一回来,整个家属区都知道,许家有大人了。

对面单元楼住一楼的婶婶就说,天天在家里看着这单元楼里两个半大的孩子一进一出的,有时候下着雨还淋着回家、走夜路,还怪担心的。

婶婶还拉住于岚贞,讲岚贞呀,好几次看见你们家愿愿一边穿校服一边往楼外跑,嘴里还叼着个包子,准是贪懒起晚了不吃早饭,又说长身体的孩子呢,早饭还是要吃的。

她一讲,饭馆老板娘刚好也在,连忙说,没呢,小原经常早上来买面。

婶婶马上说,孩子天天早上吃那么油哪儿能受得了呀?

于岚贞倒没有操心该吃什么不该吃这么,抓住了老板娘话里的盲点,问,都是我们家小原来打包的?

老板娘眼睛一眯,笑着说是呀,小原模样长得可俊了,还特礼貌。

于岚贞也笑,感觉跟自己亲儿子被夸了似的。

第二天一早,许愿为此被于岚贞训了个狗血淋头,直接扯到以后老了得胃病怎么办,还说怎么天天让小原去买早饭,你有手有脚的不知道帮忙啊?

“妈,我……”许愿愧疚心有了,“我俩是分工不一样。”

“分什么工,你干什么了?”

“我扫地了呢,家里地都是我扫的。”

“怪不得,”于岚贞笑一下,看得许愿瘆得慌,“我说家里怎么跟没干的水泥地似的,一脚下去一个坑。”

“哪有嘛。”许愿撇撇嘴,拿勺子不停地搅和碗里的白米。

原曜在旁边一边喝粥一边听,想乐又不敢笑,差点憋出内伤,又被许愿看出来了,倒没有再在桌子底下蹭他小腿,直接踩了一脚。

原曜停下筷子,冲许愿扬眉挑衅,穿个拖鞋你踩我又不疼。

许愿为此小声嘀咕了句“得意什么”,被于岚贞瞟到了,一巴掌轻轻敲在后脑勺上,“叽叽咕咕什么?”

“我妈今天真美,美不胜收,”许愿喝了一口果汁,“我妈在家真好,好生之德。”

“你爸呢?”许卫东在门口穿鞋,准备去局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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