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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101)

作者: Klaelvira 阅读记录

裴延平静地嗯了一声。

“我一定要画《失温》吗?”几天来,周达非第一次问了这个问题。

“你不可能永远靠自己的经历去写故事、画分镜。”裴延没有直接回答周达非的问题,却一针见血直戳根本,“就像你不可能永远凭喜好去做一件被你当成职业的事。”

“为什么不能?”周达非立刻反驳,状态与平时跟裴延顶嘴截然不同,他很认真。

“喜欢的东西才是最纯粹的。而且我不在乎故事来源为何,只在乎故事好不好。”

“自己的故事往往是最真实的——我只希望,我的生命里能够永远有无穷无尽的素材去供给创作。”

周达非在和裴延讨论艺术、他人甚至是过往时,可以肆无忌惮口出狂言。

但这就像主人会允许宠爱的小狗在自己的庭院里拆家一样,是一种与自由和尊重毫无关系的纵容。

一旦涉及夺门逃跑,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周达非知道裴延是个怎样的人。可相处久了,他有时又会忍不住想,裴延应该曾经也是有梦想的,或许他尚未泯灭的人性有一丝可能对自己高抬贵手。

周达非没什么表情地朝裴延看去,心里却是带着一丝奢望的。

裴延却没有回应周达非的目光。

他知道周达非是怎么回事,也大致能猜到周达非的意愿。

裴延自己出身电影学院,没背景的年轻导演的经典出头之路他懂——不停写剧本、不停见投资人、在层出不穷无法意想的各种麻烦中拍低成本的短片,然后投电影节。

他们中运气绝佳的能一炮而红,运气还行的能慢慢站稳脚跟,而更多的人则是由于种种主客观因素渐渐被淘汰。

“先吃饭吧,”裴延安静了会儿,“分镜待会儿再画。”

周达非这一秒的呼吸是一句无声的叹气。他有种买了彩票却没中奖的失望,“我今天不太有胃口,你先吃吧。”

裴延闻言也没再多说,自己坐到桌前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裴延觉得周达非不需要走大多年轻导演的那条路。钱、曝光度甚至是团队和资源,他都可以给他。

裴延也不想让周达非走这条路。因为这条路虽然艰难,却是独立的,周达非由此获得的一切成果都完全是他自己的。

而裴延尽管会因他人对周达非的微词感到不悦,可思考良久,终究不愿意放手。

第二天便开始正式拍摄。

裴延专门交代在自己的座位旁放个椅子,以后都让周达非坐这儿。周达非搞不清裴延的动机几分好几分坏,可能受天气和心情双重影响,他这几天一直闷闷的。

而对于周达非每天“连载”的《失温》分镜,裴延没给过几句评价,事实上也不觉得需要给。因为周达非自己都能看出来那分镜画得有多糟糕。

裴延框定的剧本、风格和拍摄场地,让周达非像带着镣铐跳自己全然不喜欢的舞,跳得比做广播体操还难看。

尽管如此,周达非还是每天都得画分镜,画完立刻交给裴延看。

就这样过了几日,裴延把周达非累计画的分镜放在一起看,渐渐发现了一件让人很不开心的事。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周达非画的分镜整体糟糕,但只要以沈醉为主的镜头他就画得不错。尤其是沈醉的单人镜头,有几个画得相当出色。

结合周达非以前的表现——只要他喜欢的、有感觉的场景就能画得好,裴延大中午的在片场差点把自己怄死。

刚来重庆那天的对话不太愉快,周达非又被分镜折磨,这几天看着都心情不好,连着也不怎么爱搭理裴延。再加上裴延多少有些心疼周达非被人非议,决定在尺度范围内对他“好一点”。

于是近几天裴延在片场对周达非的管控松了不少。

周达非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并且毫不客气。前几日他还只是跟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时不时讨论专业问题,今天午休时分竟敢跑去跟沈醉聊得火热。

裴延下意识把手上的分镜攥紧了点。

我在这儿给你看分镜。

你跑去跟沈醉聊天??

就在此时,毕佳佳走到裴延面前,试探着道,“裴导。”

“什么事?”裴延有点心不在焉。

因为上次跟周达非说的话,毕佳佳前几日一直有点担心,尽管周达非跟她说这事已经解决了。

直到连着几天裴延都表现如常,像往常一样戏没拍好该骂她就骂,毕佳佳才稍微安心了几分。

“我是重庆人,”毕佳佳生活中是个挺大方的女孩,“本来说要请全剧组吃火锅的。可是现在拍戏紧张,老是没空。我知道这附近有家面馆很地道,要不今天中午我请大家吃?让面馆直接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