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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合集(一)(27)

不用报仇,也不用……遇见他。

楚清舟终是没有再教霁云舞剑,而今的霁云,也不需要他教了,霁云继续自己的复仇,楚清舟也不再说阻止她的话,只是对她越发的好。好似那一场逼真的生离死别让楚清舟认清了什么一样。他有时候好得让霁云以为他们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妇,让霁云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会放不下仇恨,为什么非要报复不可……

岁月如梭,又是一年新春,柳絮飘扬,霁云独坐窗台,身着一袭红嫁衣,脸上的妆容是从未有过的艳丽。听见门扉被推开,霁云弯唇一笑,却没有动。

楚清舟走到她身后,从方镜之中看见了这样的霁云,他微微一怔:“怎么这样打扮?”

“成亲那日你未曾好好看过我,今日让你补上。”

楚清舟心口一痛,他弯下腰来,但见镜中的霁云巧笑兮兮的看着他,眉宇之间尽是痴恋。楚清舟喉头一哽,指尖颤抖着要抚上她的肩:“霁云……”话未刚开了个头,忽听外面一声惊慌的大喊:“门主!门主!那些武林世家,攻来了!”

楚清舟指尖微颤,霁云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她沉默站起身来,走出房间,打开院门,淡淡吩咐的道:“各部各司其职,休要慌乱,府中机关皆在,他们攻不进来。”话音未落,不远处又跑来一人,他满身是血,尚未跑近便跪倒在地:“门……门主……”他口中鲜血狂涌,往前一铺,再无声息。而他的背上插着一只羽箭,柳门的羽箭。

厮杀之声渐近,霁云垂眸不言,忽然之间,一只羽箭迎面射来,霁云身形未动,只一抬手,轻而易举的将箭杆握住。她转头看站在她身后的楚清舟,倏地一笑:“你把府中布置图给了他们。”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楚清舟没有应声,女子手掌用力,“啪”的一声,羽箭在她手中折断,她声音平淡,仿似说着今日太阳很好:“虚情假意的迎合,故作情深的陪伴,你委曲了这整整一年,如今终是达到目的了罢。”

楚清舟掌心收紧:“唯有这样,江湖方能太平。”

“江湖太平……”霁云轻声呢喃,“所以,你便宁可自己不再心安?”她转过头,眸光清冷的望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呢?若是我没猜错,应当是一年前吧,我重伤昏迷,府中的内奸将柳门老头的计谋给了你,必定是让你曲意迎合以博我欢心。柳门老头果然聪明!”霁云浅笑,“你何必如此心急,明明再稍稍努一把力,我便什么都会听你的了。兵不刃血的拿下修罗门,最后斩杀妖女,岂不是更好。”

“我未曾想要你的命。”楚清舟道,“师父答应我不会伤你性命,彼时,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陪你去……”

“楚清舟,我该跪谢你的仁慈吗?”她笑着问,但声音却好似要哭出来。一身嫁衣更是讽刺的扎眼。

“女魔头在那儿!休要让她跑了!”那方人声吼罢,一道利箭倏地破空而来,霁云未曾留神,任由那剑擦破她耳廓,一阵刺痛,霁云转头看见,那方铺天盖地的箭雨射来,院中避无可避,楚清舟拽住霁云的胳膊要将她护在身后,哪想霁云却趁他不备将他身上穴道一点,一转身,将楚清舟扑到在地。

她趴他身上,看着满眼震惊的楚清舟,听见耳边箭雨呼啸之声渐消,霁云低声道:“你看,这就是你所说的名门正派,为了杀我,他们什么都不会顾及。”

“霁云……”

红唇咬住他的唇畔,好似用尽最后的力气在他身上留下她的痕迹:“楚清舟,今日之后,我要你永世不得心安。”湿润的血浸湿她的衣裳,然后慢慢染在他身上,温热得让他心惊胆战。

“我要你永远都得记得我。不准忘了……不准忘。”

声音渐消,身上的人气息全无。

楚清舟恍然记起当年春风暖意,握着冷馒头喂狗的女孩在倔强的背后强忍着落寞,那样的表情让他不得不心生怜惜……

原来过了这么久,她冷漠,锋利,在内心深处仍旧是那样一个女孩,害怕孤独,想被人关心,想被人记得……

春风浮动,柳絮如雪,楚清舟空洞的睁着双眼。感受着身上身躯渐渐流失温度,他只觉内心被刀刃割得破破烂烂,再无一片完整。

柳絮像是要覆盖完他整个世界,从此以后,除了惨白他的世界再无颜色。

☆、濯月(上)

第一章

面前是一杯毒酒。

濯月觉得有些好笑。十五道圣旨将她从边境战场上急急召回,不给梳洗沐浴的时间,让她穿着带血的甲衣,携着一身战场杀气站到了朝堂之上……原来,竟只是为迫不及待的赐她一杯毒酒。

濯月抬头看高坐之上年轻的帝王,面无表情的挥手打翻了太监捧来的木盘。

酒杯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让满朝文武百官皆是愕然。他们惊惶不定的看着她,花白胡子的谢丞相立时大声呵斥:“大胆!”

濯月没有理会他,只直勾勾的望着帝王:“敢问陛下,为何赐臣毒酒?”

帝王没有说话,谢丞相便又道:“君要臣死……”

濯月笑了笑:“君要臣死,臣偏不想死。”她摘了头盔,随手一抛,将它扔到了帝王龙椅之前。精铁头盔滚在地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朝堂登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待头盔停稳,大殿之中登时一片哗然。

濯月便在着惶惶然的嘈杂声中清声道:“老子不干了,仗找别人打去吧。”她转身就往殿外走。

庙堂震动,文武百官皆是惊骇,谢丞相气得胡子都要翘上天一般激动:“放肆!放肆!简直放肆!”在他的呵斥声中,禁卫均从大殿四侧涌入,护住中间年轻帝王也堵住了出殿的路。

而被众人拥簇在最核心的帝王,却是一低头,一咧嘴,笑开了。没有拦没有斥责,甚至连半分怒气也未动。

谢丞相呼天抢地般的大喊:“皇上!她以下犯上,狂妄至极!当诛!当诛啊!”

“嗯。”帝王点了点头,抬起眼来的时候,眸中依旧带着笑意,他目光穿过慌乱的人群,落在洒脱而走的女子背影之上,只见她背脊挺得笔直,面对蜂拥而来的禁卫军,一身英气不改,头发微微有些散乱,但却更衬得她气势骇人,“这诛她的刀,便由丞相来操吧。”

听闻帝王这话,气得浑身发抖的谢丞相一转头来望向他,登时脸色白了一寸:“啊?”他一脸错愕。

无怪乎将丞相吓成了这样。只因为便在这说两句话功夫的时候,那濯月已经一脚踹飞了一个禁卫军,将那人身体当球一样踢了出去,力道之大,径直将铜墙铁壁似的围来的禁卫军撞出了一条通道。

无人敢上前拦她。

帝王也没再开口,谢丞相也没再开口,大殿里的所有人便只有眼巴巴的将这个女将军盯着,任由她大摇大摆的、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王殿。

帝王拍了拍手:“行了,散了吧。”就像看了一场戏一般轻描淡写。

谁也拿濯月没办法,除了她过于强悍的武力以外,帝王对她的偏袒,也是立在她身前赤裸裸的一道保护障。

谁叫这个女将军天生就怪力过人,刀枪不入。

谁让这个女将军与皇帝可是有过命的交情呢……

第二章

认真说来濯月并不是刀枪不入,怪力过人,她其实……根本就不是人。

苏穆在棺材里将濯月刨出来的时候,她还只是一把剑,清冷得慑人的寒玉长剑,剑身通体透明,看起来美则美矣,却好似不太能抗得了撞击打斗的样子。

于是苏穆想也没想的将她扔了。

彼时苏穆还不是皇帝,他是东宫太子,可那段时间,他几乎连太子都要不是了。

他皇叔骊山王起兵叛乱,攻入皇城,杀了他父皇。

一朝宫变,他狼狈出逃,直至南方密林,渺无人烟之地,本欲迈过南方重重山脉,下入南越之地,寻保皇势力再谋江山,却不料他竟与心腹在森林当中迷路。他更是失足落入一处不知埋了多少年的墓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