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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草(3)

雪草坐了下来,将头发散开。

苏墨站在她身后,一缕一缕慢慢的梳着她的头发,与他比起来,雪草之前的动作便像是在杀鸡。

这是第一次,在苏墨面前,雪草坐着,他站着。雪草失神的想,或许现在真如他此前所说——他们真像一对平凡的夫妻,日复一日的看着平凡的岁月在身边静静流淌。

“雪草头发不好。”苏墨捏了一缕她的发丝嫌弃道,“又干又黄,都没好好吃饭吗?”

自是不能与你苏大公子相比……这句刺耳的话她在嘴里转了转,咽了下去换了一句不太刺耳的话:“要那么好看的头发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苏墨笑了笑,竟弯下腰去,将唇放在她的发稍,落下轻轻一吻:“给我当饭吃可好?”

这是……赤裸裸的调戏吧。

雪草耳根一红,一扭头,飞快的抢回自己的头发,恶狠狠的瞪着苏墨。可面红耳赤的姑娘,再怎么生气,看起来都是一副娇羞的样子。苏墨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但还没等笑意扩大,他目光忽然落在了雪草的后颈。

那一处难看的褐色伤疤静静附着其上,延伸进了她的衣领之中。

苏墨失神,下意识的探手去摸。雪草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猛的侧过身子,一手捂住后颈,眸光幽冷的盯着苏墨,再不复方才羞涩的模样。

苏墨觉得嗓子有些干哑:“那是……怎么了?”

第六章

雪草没有答话,伸手欲去抢苏墨手中的梳子:“我自己来,不劳烦你。”

“那里是怎么伤的?”

“梳子给我。”

“怎么伤的?”

两人僵持以对,房间中沉默了半晌,雪草勾了勾唇角,似讽似痛:“怎么伤的,你还不知道么?”

苏墨脸色瞬间煞白。

雪草阖上眼,在黑暗中平复了一下情绪,而后才道:“三年前,你遂了盟主千金的心愿,亲手将我推下悬崖。”她静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神平静,仿似在说别人的事情,“我被崖下河水冲走,河底碎石割出了我这一身伤口,直至被冲到缓流处才被几个农妇救起。”

苏墨捏紧拳头,沉默无言。

“腿骨断了,山村大夫没绑好,我便砸断腿骨再接上,我浑身的伤,大夫说男女有别,推脱农妇帮我抹药,她们心软,每次换药都不忍下手,我便连皮带肉的撕了浑身绷带,让她们再帮我把药抹上。整整一年的时间,我活得无比难堪。”雪草在镜中望着苏墨的眼睛,沉声道,

“苏墨,我这么努力的活下来,不是为了再被你糟蹋的。”

所以,不要再迷惑她了,她本来对那个叫苏墨的东西就没有抵抗力。

屋中静默,苏墨探手摸上雪草的后颈,这一次雪草没有躲。苏墨的指腹在上面来回摩挲了几下:“很痛吗?”雪草只定定的盯着他镜中的脸颊,苏墨也不要她回答,兀自静了一会儿,又捻了她一缕发,用梳子慢慢梳理。

直至将她头发盘好,苏墨才道:“对不起。”

他无法解释,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现在道歉,都是废话。”

雪草站起身来走出里屋,提了竹篓背上,上山采药而去。她要的不是苏墨的歉意,因为那什么也弥补不了。她本以为她要的是看见苏墨痛苦,看见他悔不当初,可是现在好像她也没有多期待在苏墨脸上看见那些东西了。

她留着苏墨,每日看着苏墨,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或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时光慢慢溜走,七月至,盛夏时节,山上的药草种类多了起来,雪草爱去一些偏僻的地方寻得更珍贵的药物,苏墨乖乖的跟在雪草后面。于是雪草渐渐发现,入夏以来,他们餐桌上的野味便日渐多了起来。

“你果然是一个没了武功,也让人不能掉以轻心的家伙。”上山路中看见苏墨用树枝打晕了一只野兔放进竹篓里,雪草有感而发。

面对雪草的调侃,苏墨只是笑得轻浅:“雪草对我掉以轻心一点也无妨。”

若是三年前听到这话,她不知会笑得多开心,但现在……她应当是这世上最不能对他放心的人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雪草怎敢再对苏墨全心全意的信任。雪草没有搭腔,扭头看见陡坡之上有一朵大大的灵芝,她心头一喜,手脚利落的往陡坡上爬。

苏墨在身后望着她,忽见雪草脚往一块湿泥上踩去,他一声“小心”还未出口,雪草一声惊呼,竟是另一只脚猛的一滑,身型往一边偏去,苏墨什么都来不及想,扑上前去,一把将雪草揽入怀里,两人如球一般骨碌碌的往下滚。

好在是盛夏时节,山上草木繁杂为两人卸去不少力道。直直滚下去四五丈远的距离,苏墨的背撞在一丛灌木上,这才止住了去势。

第3章 雪草

第七章

林间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苏墨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问雪草:“伤到没?”

雪草被苏墨护得太好,她半点也没伤到,反之,苏墨肯定伤得不轻。她挪到旁边,将苏墨一打量,见他浑身泥泞,脸上全是被草木刮出的伤口,他手臂还在流血,手腕无力的搭着,定是脱臼了。雪草胸腔中仿似被什么扎了扎,还没等她开口,苏墨便自己讥讽道:“如你所说,我还真是命大。”

雪草喉头一哽,又听他道:“不过能再多护你一次也是好的。”

“苏墨,你这是想弥补什么吗?”

“不,我只是想对你好。”

面对这样的苏墨,雪草太难狠下心肠。

她为他接好了脱臼的手腕,然后将苏墨扶了起来,看见苏墨一背的血肉模糊雪草手微微一紧,因为她知道这样的伤有多痛。苏墨转头看雪草,教训道:“还要摘那样的药材么?”

雪草一怔,果断道:“要。明天就来摘,摘了自己吃。”

帮苏墨包扎伤口时雪草才发现家里的一些必需品有点缺少了,雪草一琢磨,恍然记起自己已经有月余没有下山了,和苏墨在一起,原来如此容易遗忘时间。

包扎完伤口之后雪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我下山一天,今晚应该回不来,明早回来。”

苏墨顾不得身上伤口痛,立即坐起身来问:“又要下山?一定要去吗?我陪你去。”

其实苏墨已经陪她下过几次山了,从第一次之后他说什么也不让雪草一人走,雪草已经猜到他如此反应,瞟了他一眼道:“你养伤,我自己去就行。”

苏墨还要说话,雪草径直截住他的口:“我一个人又不会走丢。”言罢,她带上晒好的药材下了山。

还是如往常一样,她先去了城南,然后去药铺买卖药材,又把药材拿给需要的人,可今天下山晚了,等她做完这些城门已经关闭,她早已料到,便寻了一间客栈住下,哪想等到晚上她快准备入睡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雪草打开门,苏墨裹着绷带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苍白的望着她笑:“我还是想来找你。”

雪草望了他许久,又听苏墨道:“我知道你一个人也会做得很好,但是,我是担心自己。”他垂了眼眸,像个小孩,“怕自己晚上的时候会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这样的苏墨生气,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房间里的烛火柔和,让雪草的神色也不再有往日的冷淡,仿似变作了从前的雪草,站在门里,对他浅浅的笑,苏墨忍不住心头骚动,抬起手轻轻触碰雪草的脸颊:“雪草,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没等雪草答话,他便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像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不敢抱紧,也无法放开。

第八章

时光仿似在身边忘记了流动,雪草在苏墨怀里怔了许久,才猛然回过神来,一把将他推开,清咳两声道:“你先进来吧。”

关上房门,雪草一边整理床铺一边问:“城门锁了你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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