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她(126)

当纪然被从机场接来，距离他们的夜谈已经过去了36小时，除了第四点，前三条都已按计划完成。

“陈谨，陈谨，然然到了！”

高斌朝楼上喊。

陈谨在房间里匆忙挂了电话，冲下楼来。

“然然！”

她脚底一软，楼梯差点踩空，纪然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妈妈。

“妈！”

只喊出这一个字，她已泣不成声。

高斌站在楼下，鼻子一酸，转过脸去。

母女俩紧紧抱着，生怕彼此像阵风似得一吹就跑掉了。

“不哭，啊，然然，不哭。”

陈谨哽咽着，帮女儿擦泪。

纪然睁着泪眼，恍惚中看见的妈妈，比她上次见到时一下苍老了十岁不止。

妈妈该有多着急啊，却还在劝她不哭。

她不能再哭了，不能再让妈妈为她着急呀。

纪然自己抹着眼泪，点头，“嗯，妈，我不哭，你也别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呢。从听说长宏被检方带走到现在，陈谨几乎就没合过眼。高斌总劝她抽空睡一会，别把自己身体熬坏了，可她又怎么能睡得着呢。

从前她总爱说长宏办事不牢靠，那是因为她知道他办公事太牢靠了，倒显得办家里的事总是心不在焉的。他那样一个人，哪里会有私心，自从十几年前出国当了两年访问学者回来，深感国内自动控制技术落后，就跟着了魔似的，一心都扑在搞重点攻关科研项目上。贪更是不贪的，集团里有那么多的股份，这些年搞得红红火火，从不见他分了多少红利回来，赚的钱都用到科研投入里去了，说出去别人都相信，十年下来一共也就攒了三百多万，还都是留给然然出国的，到他自己，连件汗衫子破了个洞都不舍得扔的，对她说，穿成这样才是最舒服的时候。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呀。

他到底能犯什么事呀。

高斌让阿姨简单准备了几样小菜，围着饭桌，谁也没有胃口往下咽，她们坐在这敞亮的饭厅里，想吃什么有什么，也不知长宏现在在哪里呢，有没有东西吃呢。

还未动筷，秦向中回来了。

三个人立时齐刷刷起身，迎上去。

“回来啦，怎么样？”

高斌先开口问。

“然然回来了？”

秦向中一眼就看见了纪然，对她笑了笑。

“秦伯伯。”

“别都站着，进去，坐着说。”

秦向中换了鞋，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看样子，累得够呛。

高斌赶紧给他递上一杯热普洱，秦向中没喝，缓缓开口了：“见不到人，据说在看守所里，取保候审阶段，就连律师都不让见。我托了检察院的一个朋友打听，事情大概有了些眉目，据说是被省教育厅前副厅长实名举报。这个副厅长之前与长宏有些过节，自己又不检点，几个月前因为乱搞男女关系受了处分，被开除了公职，在家闲赋下来没事可做，洋洋洒洒写了两万多字的举报信，条条致命。检方已经地毯式暗查了一个多月，目前看来，查的结果不至于坏透顶，但也绝对说不上乐观。”

“什么意思？”

陈谨焦急地问。

“他的几条问题线索里，最严重的一条是低价购买中江集团股份，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然而那段时间，正赶上集团改制，你也知道的，十几年前大学兴办校企，出资方和产权属性都比较混乱，长宏参与的改制并非其中个例，他其实是在为一个特殊时代改革的产物买单。其他举报的内容，据说经暗查都不属实，但就这一条，因为金额特别巨大，涉及掏空n大，还是引起了检方的高度重视。”

“中国自动化领域的第一个国标是长宏带着中江一般人马研发出来的，目前集团又在向军工自动化、新能源、节能产业等重大战略新兴科技产业转型，此时他出事，不仅对集团，往大了说，恐怕对国家的自动化控研都将产生巨大损失。有消息说中江控股副总裁正在组织包括中国工程院院士在内的数十位n大教授、900余名师生签名，为长宏的取保候审做保，另外，因为中江集团的科研项目涉及国家内部机密，怕有外国势力介入，借此打压中国自动控制弯道超车，此案的审理难度堪比碟中谍，短期内应该出不了结果。”

秦向中说到后来，纪然已经全然听不懂了，什么国家机密，什么外国势力，什么碟中谍，她的爸爸，不一向就是那个喜欢摸着她的脑瓜顶，笑眯眯地说“然然又长高了”的普通人吗，怎么可能和这些电影里才出现的情节沾上边？

她紧锁眉头，听秦向中又说：“长宏这段时间大概已经隐约听到风声，因而提前做了些准备。然然，你爸最放心不下的，到底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