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她(143)

她的事，姑姑不会告诉他的，一个字也不会。

就像姚远去里昂找她，姑姑也不会告诉她一样。

杨佳映说：“他就是为找你去的，不然也不会去找羽阳，打听你姑姑的事。”

纪然不语，心里实在乱，就像有猫爪子在缠拨毛线球，挠得痒吁吁，又勒得紧，透不过气。

秦羽阳说：“至于他为什么回N大，还有他是怎么知道你生病的，我也不清楚。可能他还通过别人，也在打听你的消息。”

无所谓了，这些她已经不care了。

她现在唯一关心的，是倘若在学校遇见他，倘若他找来了，她要如何面对？

特别是一想到他曾经追到里昂，无功而返后又追回N大，结果看见她如今这个矮肥矬的样子，她都要替他心碎。

杨佳映试探着：“直接问不是来的更快？要不，我们现在把他约出来？趁大家都在，自然些，你们聊聊？”

见纪然惊慌抬眼，杨佳映又劝说：“反正早晚都会见到，与其在这里纠结，不如勇敢迈出这一步。”

秦羽阳极力附和点头，带着期待：“我看行，就现在，叫他来。”

纪然的心砰砰直跳，光听他俩说，就好像他已经在来的路上，好像他马上就进这家轻吧，好像他已经坐到了她对面，她嗓子眼紧张地发黏，急急打断：“坚决不行！”

“为什么？”杨佳映手指敲着杯子壁，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让她心慌慌。她看了眼时间，说：“因为八点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杨佳映憋住笑，不无遗憾地摇头：“哎，那好吧灰姑娘，等我帮你变辆南瓜车送你回去啊。”

…

姚远陪姚程买了双中规中矩的深棕色休闲皮鞋，父子俩坐地铁回去，一路上，似乎都能听见她在叫他“姚远，姚远。”

父子俩并肩坐着，他突然开口问爸爸：“纪校长有和你说起纪然的事吗？”

姚程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在他那坐了不到半小时，他太忙了，没说到这些。”

也是，姚远想，谁会一见面就和旁人说起自己女儿因为生病休学，25岁还在念大三呢。

“爸爸，”姚远说：“纪然也在nN大念书。前两天我见到她了。”地铁轰隆隆的声音叠上他的声线，将他的话吞掉大半，姚程只能听个大概，却不影响他听出儿子的心思，他“嗯，嗯”应着，仿佛无论儿子接下来要说什么，他都是答应的。

然而姚远却沉默了。

只是在心里说：“爸爸，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她的。”

回到家，姚远又一次翻出杨佳映发给他的联系方式，心里说不出的踏实，好像只要有这几行字，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然而他始终没想好要怎么使用这笔财富，花了太长时间，太多波折后失而复得的财富，光看看都很满足，他舍不得用。

他有些紧张，添加微信怕她不通过，想着还是找机会面对面加比较好，左思右想，循着耳边的那一声声“姚远”，一冲动，给她发了条短信，只短短一行字：泥巴，我们见面吧。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在悄无声息的夜里。

天亮了，没有回复。

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幸福里楼下的早点店里。

纪然是在早上七点十分，洗漱穿戴完毕，准备下楼吃早点时看到的这条信息。

发送时间，昨晚十点二十。

她紧张到开始肚子疼，想要上厕所。

冲进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对着屏幕上这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她把身体折成和大腿平行的一条直线，肚子还是疼。

她的脸涨成紫红色，也不知是因为这条短信，还是肚子一阵阵的绞痛。

下意识地深呼吸，放松，再放松，大概这样僵持了十分钟后，痉挛停了，她从马桶上站了起来。

人还是慌的，出门时，差点忘了背书包，鞋带一条长，一条短，长的鞋带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发出“哒哒”的声响，她也听不见，从电梯里出来，路过门口的早点店，她跟没看见似的，只顾随着人流往前走。

坐在店里的姚远一皱眉，跟了上去。

这次他跟近了些，几乎就在她身侧，能看见她绯红的脸，右边脸颊靠近眼角处两道浅浅的枕头印，也不知她昨晚看到信息了没有，看起来睡得倒是不错。

要在以往，身边有个人离得这么近，一直跟着她，她的警觉性还是有的。

可惜今天，因为那条短信，她好像变成孑孑走在这路上的一个人，看不见学校大门外拍摄新闻的摄像机，看不见成贤路上遮天梧桐泛黄的叶片落在她脚下，看不见杨佳映就站在主楼边叫她：“二哈，纪二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