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她(146)

事出紧急，她只得硬着头皮往里挤，有人用舌头一弹，发出了“啧”的一声表示不满，这时候，电梯开始“嘀嘀嘀”的响，显示超载了。

她无奈地从电梯里出来，结果电梯还在响，导致咂嘴的人更多了，纪然涨红了脸，看了眼旁边那部电梯，大概是给即将来参加活动的大领导预留的，显示“占用”。等不了了，只能转身去走旁边的消防通道。

刚爬了不到三级台阶，她的腿抬不动了。

白天嗜睡，晚上必须吃药睡觉，不能爬楼、爬山，爬一切向上的障碍，是她病愈的后遗症。

医生说，可能和她在浴室摔断腿有关，一种在濒死体验时疼痛导致的应激反应，越是着急，越是想要跨越，越抬不动，就好像腿不是她的。

严重时，甚至连路都走不了。

平时，她已尽力避免一切爬楼的可能，家里或学校，她都只坐电梯。

今天在这种紧急状况下爬楼梯，还是她病愈后第一次。

她紧紧扶着楼梯扶手，想要掉转头再去坐电梯，发现腿僵住了，短短的三级台阶，她下不去。

往前看，仿佛永远数不清的，也爬不到头的楼梯，让她心生绝望。

额头上开始往外渗汗，手脚冰凉。

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她急的跌坐在台阶上，给杨佳映打电话。

手机屏幕亮起的一瞬，她听见消防通道厚重的铸铁门“砰”得一声推开，又“砰”的一声关上，墙面上幽绿色的紧急出口灯箱印出那个高大的身影，他两步走到她跟前，压制着万千情绪，问：“你怎么了？”

纪然一怔，嘴唇微微启开，眨了两下惊诧到无以复加的大眼，讷讷地说：“我，我……”

纪然按开电梯时，姚远正陪自己的博导站在电梯里，靠后的位置。

见她像被歧视似的下了电梯，一直“嘀嘀”叫的电梯里，没有人愿意动一下。

他推开前面重重人群，说：“我下去。”

电梯门重新关上，对面消防通道的门也“砰”的一声关上了。

他急急推门，本想追她上去，谁知她就在楼梯上坐着，手机屏幕的亮光将她的下巴勾出道蓝色线条，冷蓝的脸色，冷蓝的唇色。

纪然略一回神，赶紧说：“这是主席台上一个嘉宾的座签，名字打错了，刚改好，能不能麻烦你给送上去。”

她将座签递到他面前，姚远没接，只蹙眉问：“我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脚不小心崴了一下，坐这缓一会就好了。”纪然又把座签往前伸，几乎要塞进他手里，语气央求：“开幕式就要开始了，来不及了！”

姚远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极不情愿地接过那个红色座签，透明有机玻璃头顶头，里面的红色卡纸上，印着硕大的“杨烁”。

“坐这等我。”说完，他三步跨上楼梯，消失在二层转角。

见他总算拿着座签走了，纪然长长舒出一口气，像是要把从刚见到他到现在一直憋住的气都呼出来，紧张的情绪渐渐缓解，她的腿重又恢复了知觉，等他吗？等他来检查自己的脚崴到哪里了，重不重？不可能的。她扶着楼梯扶手，重又站起身，一点点，蹭着走下那三级台阶，推开浅灰色铁门，走了出去。

待到姚远将座签交到工作人员手里，又被博导拉着交代这次论坛来了不少老朋友，晚上要一起坐坐，让他务必参加，他心下着急，只得连连答应，伴着论坛开幕式的进场音乐，从后门跑出大报告厅，再回到那里时，楼道里空荡荡的，纪然不知一跛一拐去了哪里。

他很生气，气自己太听她的话，气她一点也不听自己的话，想给她打电话，又知她有意躲他，一定不会接，只得阴着一张脸，返回报告厅。

开幕式结束后，是两场主旨论坛，今年的主要议题围绕“长江经济带生态资源的可持续发展与经济建设的高质量发展”展开，姚远的博导胡一清作为生态人文领域专家，受邀作为主旨演讲嘉宾，另一位嘉宾马晔是Z大经济社会统计学的专家，俞晓雅的博导。

两位大佬坐在讲台上，和来自政府、地方头部企业代表侃侃而谈，俞晓雅坐在台下听得认真，不时低头在小本上记着什么，和她坐在同一排，隔了十来个人的姚远显然心不在焉，直视向前的目光里，只看得见刚才推开门，坐在台阶上的纪然。

想了想，他给杨佳映发了条微信过去「纪然刚把脚崴了，你看看严不严重，告诉我」

杨佳映在多功能厅，正忙着布置明天分论坛的会场，看见微信，迅速回了个「好」，给纪然打过去，那边过了好半天才接，睡梦中的语气：“又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