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她(148)

纪然的视线最远落在面前的高脚玻璃杯上，从嗓子眼回了个“嗯。”

俞晓雅见他俩形同陌路，以为和自己似的，敌不过异地恋已经分手了，解释说：“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会来，你们前后脚进的门。”

这时候，老韩招呼大家举杯，男士杯中酒，女士杯中都是玉米汁，倒没有人对此不满，纪然跟着起身，举起的高脚杯，半杯黄橙橙的粘稠果汁，还有一半透明的弧形，可见对面人影，那个脱掉了黑西装，穿着长袖白衬衫，整齐卷起两边袖口，解开领口第一颗扣，黑西裤，黑皮带，极为挺拔俊朗的身影。

她匆忙将玻璃杯盖住半张脸，一口温热的玉米汁顺着喉咙暖进胃里，再坐下，脸颊已铺上一层淡粉红。

有酒助兴，男士们总聊得欢，零星几个女士点缀其间，偶尔附和笑一笑，偶尔窃窃私语。

俞晓雅大约觉得过意不去，为免纪然在这样毫不搭嘎的酒桌上无聊尴尬，一个劲地和她说话，汇报她所知道的大学同学近况：齐格格谈了个男朋友，不到两个月就分手了，现在一心忙事业，方妍回宁波没多久就出国了，现在联系的也不多，正说着，有人过来敬酒，抬眼一看，是胡一清教授带的两个博士生，姚远和万淼。

单为敬她来的，也不是有意主动，是两位教授授意，让他们年轻人多交流。

俞晓雅匆忙站起身，举杯和他们对饮，客套话说得像是第一次见到姚远，衬得因为坐着而矮一截的纪然越发尴尬被动。

这么近，他就站在她身后，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她头顶，声音垂直传来，却当她不存在，对俞晓雅说：“好久不见。”

俞晓雅面上带笑，也说：“好久不见。”

曾几何时，她们围坐在西街仁和的小包间里拍桌子，把手都拍疼了，笑声传出去八丈远，他一口喝干了一整瓶啤酒。

就像发生在昨天。

纪然微微侧脸，不敢回头，后背因为他的逼近，烘上一层细汗。

“难得再见，这杯我敬你。我干了，你随意。”

俞晓雅不好意思随意，她只是半杯玉米汁，姚远是分酒器里的半壶白酒。

她说：“我这是果汁，你也随意吧。”

胡教授说：“既然之前都认识，那得喝好。姚远干了吧。”

韩驰说：“哎，不对啊，纪然和姚远也是认识的，你们当年不是一起去的朝鲜嘛。”说完眼神在两人身上溜溜转了两圈，才想起来，那时候这两人还是一对。

年近五十的老男人，自己的爱情早已被家里的黄脸婆踩在脚下，对于年轻人的爱情，倒比谁都热心窥探。

“一起吧”，韩驰说：“老同学相见，姚远你一起敬了。”

桌上刚才还密密咂杂的交谈声一瞬全停，纪然在众目睽睽下硬着头皮起身举杯，终于将脸转过去，眼神盯着手里的玻璃杯，左右两侧，俞晓雅的杯子先碰上她的，又带着她的杯子碰上姚远的，发出一先一后清脆的“叮，叮”两声。

姚远直直盯着她的脸，像要看透了似的看不透，不发一言，一口闷掉壶里的白酒，足有二两。

老韩拍掌，纪然和俞晓雅也喝完了半杯玉米汁，将要坐下时，姚远附在她耳边低语：“脚没事了？”

热腾腾的酒气，醉了她的耳朵。

她略一摇头，涨红了脸微笑：“没事了，谢谢。”

他点了点头，这才回到自己座位坐下。

第57章

饭局的最后，纪然的药劲已过，清醒地被包间里的酒气熏着，托腮看那些被酒精麻痹了神经的男士们，原本黄沉沉的脸色，要么变成了铁锈红，要么蜡白。

就连姚远冷白的肤色也笼上一层均匀的浅红，和别人说话时，眼神总若不经意的先扫过她这边，再看向对方，每扫来一下，纪然都觉得自己又被他射中了十环，精确打击，环环扣心。

结束前，照例要唱歌，老韩提议，点纪然的名，说起她是当年Z大校园歌手大赛的金奖得主，请她领着大家来一首，为今天的聚餐画一个完满的句号。

首座上的老教授喝得摇头晃脑，几个年轻人，包括俞晓雅在内，应和鼓掌。

纪然慌张摆手推辞。

她已经有四年多没开过嗓了，自从生病，她耳神经敏感，连听到音乐声都嫌吵，更别说自己开口唱了。

“我真不行，”她一脸为难地说：“真唱不了。”

老韩不明所以，借着酒劲说：“哎，你可别不给面儿啊！”

“不是的，不是的，”纪然急得有点语无伦次：“我真的，好久没唱了……”

老韩还要施压，姚远举起酒杯抢道：“嗨，不就是唱歌吗，一曲《朋友》送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