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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她(46)

作者: 金烬 阅读记录

特别是,他爱这座充满包容性的城市,爱这所充满可能性的校园。昨天在学院里帮忙布展时,许智杰先生突然拍着他的肩,赞许地鼓励他说:“年轻人,好好学,好好干,好好生活”时,他鼻尖一酸,心头一热,更加坚定了作为Z大建院人,成为一块砖瓦的决心。

中国建筑史上一块坚实的砖瓦。

不宏大,不虚妄,看似简单,但需要他倾注毕生心力去达成。

有风吹来,北京十月末的晚风,带着让人心醉的魔力。

他便在这风中,听见了从二楼某扇窗中飘出的歌声。

熟悉的声音,伴着古典钢琴和架子鼓,浅吟低唱,是一首他从未听她唱过的歌。

《我要我们在一起》。

她一遍遍地唱:

你说你说,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快到结尾处,婉转低回,略带哀伤,她突然轻轻哼唱出他的名字——

不像现在

只能“遥远”地

唱着你……

好像她唱得就是他,为了要让他听见,遥远,姚远,地,唱着你。

虽是谐音,却足以让他心悸。

他那铁板一块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实在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好像凭空出现了一个缺口,有尘埃飞出,有光线照彻,忽而冷,又忽而热,让他无措至极。

他不愿去想她今天和秦羽阳离开时望向他的神情,想她是否和秦羽阳一起去吃了烤鸭,想她何时回到学校,开始和乐队排练这首或许与他有关,又无关的歌。

确切地说,有关她的一切,他都不愿去想。

他坚定地以为,只要不去想,便不会如此无措。

直到,校友建筑展开幕的那天中午,当前来祝贺的人潮散去,他们围着许先生提问的时候,他看到她正站在那幢名叫“花涧”的民宿建筑模型前,眼睛一眨不眨,看得入迷。

他才发现,那个缺口还在。

老位置,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朝她的方向洞开着。

之后,他便不再刻意地去克制什么了。

徒劳的事,他从来不做。

比如他想去学生会,便去了,比如他不想去看歌手大赛的初赛,便没去。

他很好地平衡着进退、远近、攻守的转换关系,得内心一时平静。就连她献血突然晕倒,都没能撼动这份固执的平衡与平静。

直到,献完血走出校医室,他突然接到爸爸的电话。

怕影响他学习,姚程平时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大白天给他打电话,更是亘古未有。

姚远一惊,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的事。

他停下脚步,迅速接起电话:“爸,怎么了?”

“小远啊,你都好吧?”

听见姚程不疾不徐的关切,姚远的心稍微定了些:“都好啊,有什么事吗?”

姚程问:“你们今天是不是献血了?”

姚远不解:“对,你怎么知道?”

姚程关切地说:“纪然是不是晕倒了?”

“……”

“陈老师刚给我打电话了,急得不行。我答应她了,你这两天多关心关心人家,带她出去吃些好的,补补身子,不要考虑钱,爸爸会给你打。”

姚远怔在那,想出声,嗓子眼却发黏,一个字也说不出:“……”

“小远,爸爸知道你心里对纪然有隔膜,可人家毕竟一个女孩子,抽血昏倒了,身体弱,你关心帮忙是应该的。”

见姚远在电话那头一直不出声,姚程轻轻叹了口气,终于说出了许久以来一直想对儿子说得话。他说——

“小远,爸爸从不觉得自己给纪校长开车丢人,爸爸是靠老实本分的工作挣钱养家,不丢人。如果这让你觉得在纪然面前没面子,爸爸只能告诉你,那是因为你自己的内心还不够强大。”

“爸!”姚远终于忍不住打断,语调已近哽咽。

姚程却似难得打开话匣,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小远,以前,爸爸曾对你有过那么多希望,爸爸知道你虽然内心抗拒,但都默默扛过来了,如今你也成人、离家,有了全新的生活,以后爸爸对你只有一个希望——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个内心足够强大的人。”

“……”

护士再三叮嘱献完血不能剧烈运动,挂断电话,姚远依然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足球场,坐在看台上那个远离夕阳的角落里,将脸深深埋进胳膊,遮住满脸纵布的泪水。

球场内,几十个男生正在奋力奔跑传球,不时发出几声叫喊和掌声,诺大的空荡荡的看台上,散坐着几对情侣,他不认识他们,迎着落日,他们也不曾留意已与傍晚的昏暗融为一体的姚远。

姚程的话就像在他脑中按了复读键,一遍遍不间断地重复,让他根本抬不起头来,止不住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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