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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阳风云录3·塞上秋风(5)

世宁以手遮面,举头张望,就见天空一片黄茫茫的,只有那面大纛还能看得见。他大呼道:“将军不要着急,我有办法!”

他深吸了口气,真气从心脉中迫出,将颜面护住,身子腾空而起,向那大纛扑了过去。那掌纛的士兵喝道:“什么人?”

世宁厉声道:“将军有令,向山脚处行!”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卷来,咯嚓一声,插着大纛的旗车吹裂,大纛向后飞去。世宁飞身而起,双掌已握住了大纛。但那风势强劲凶猛,直欲毁天灭地。他咬紧了牙关,真气提运到极限,方才将那面大纛掌稳了。他先静立不动,等那风势略缓,方才踏出一步,掌着大纛缓缓向山脚行了过去。这大纛便是军魂所在,解粮的士兵们见大纛移动,也就跟了过来。那山脚只有几百丈远,却整整走了一个时辰。

那山并不高,不过有了点遮挡,风势便小了许多。骆驼归结在一块,查点之下,却幸而没有走失的。山脚之外,却是黄云暗卷,天与地仿佛抱成了一团,霹雳怒发般响个不停。世宁武功虽然初成,但面对这天地之威,却依然不禁心动神悸。

那副将怔怔地望着外面,喃喃道:“看这样子,没有两天三天,这风只怕停不了。”

世宁也心中担忧,宽解他道:“这等天灾,遇上了也没办法,将军且请放开些怀抱。”

那副将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关口就在十里之外,如果方才我们不赈济灾民,就能赶在风来之前入关,那就不怕狂风了。”

世宁怔了怔,那副将自言自语道:“这一耽搁,无论如何都赶不上大将军的期限了!”

那狂风果然越来越猛,兵丁们奋力撑起帐篷,拿出冷水干粮来吃,那副将摇了摇头,却什么都不吃。狂风直刮了三天三夜,方才渐渐止息。等眼前略认出路来,那副将便催促上路。

一路之上,众人的脸色都很沉重。

果然十里之外,就是一个小小的关口。入关之后,两面都是山,风刮不起来了。又走了两日,远远就见一连串大营,那副将脸色更是惶恐,赶着众人向营中走去。

只见一乘马绝尘而来,还未走近,马上的兵丁便大声道:“大将军传郑明!”

那副将身子一阵哆嗦,翻身下了骆驼,跟着那兵丁跑进了大营。营中奔出许多兵丁,将押粮的骆驼接了,又招呼世宁跟那些押粮的士兵进营。

他们刚走进营地,就听当先的金帐大营中传出一声虎吼:“斩了!”

接着,就见郑明副将被几个人推着,面如死灰一般抢了出来,绑在了一根暗红色的柱子上。刽子手扯起鬼头刀,在旁边的石头上磨着。

一声声裂人胆!

世宁大惊,抢上前一步,大叫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斩将军?”

旁边众人一齐大惊,押粮的士兵有几个一路与世宁很谈得来,这时悄悄地拉着世宁的袖子,使眼色让他不要讲话,世宁见那副将吃尽了苦头,未丧命在风沙中,却要丧命在军营中,心下急怒,却哪里理会他们的劝告?

就听金帐中传出一豪阔的声音,一字字道:“你问为什么?”

第三章 边角清吹漠上尘

那声音中充满了威严,但世宁热血上头,哪里管什么官威军威?大声道:“对,我就要问为什么!”

那声音厉声道:“拿下!也一齐斩了!”

左右抢上几十位带甲的士兵,拖住世宁,那人冷笑道:“有军纪不知道遵守,你不配问为什么!”

世宁只觉胸臆中存着一股闷气,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粮草运到了,却还是要斩首?难道因为天灾而耽搁了时辰,也是人的过错不成?他怒声道:“我不服!”

那声音道:“本座讲的是军威,本不求你服。但你想必死不瞑目,我就破例一次!”

“呛啷啷”一阵响,一个包袱从金帐中摔了出来,落在了世宁的面前。

“打开来看!”

世宁蹲下身来,打开包袱,就见中间包的是腰牌,证明每个士兵身份的腰牌。这一包袱,大约有两百多只。世宁疑惑地抬起了头。

那声音沉然道:“军中缺粮,前日便已断炊。军心震动,上将军曹魏为了振奋人心,于是带领三万人请战,本座本不肯,但遥盼粮草不至,军心渐渐涣散,唯有背水一战,免得大家饿麻了手脚,那时鞑靼部蒙古兵攻打过来,疆土难保。本座只好应允。但将士饥饿,战力大打折扣,这一战……”

他住口不语,沉默了片刻,道:“这包袱中的腰牌,每一人都是副将以上的官衔,没有一人怯懦偷生,都战死了!战死了!”

他极为愤怒,声音渐渐抬高:“这一切,又是因为谁?”

副将郑明身子栗栗发抖,头低下不敢上看。世宁也被震慑住了。两百将士,那么死亡的士兵又有多少?这一战……但他昂首道:“大漠风灾,人力难抗,又岂是郑将军所能抵挡的?大将军如此裁断,未免有些不近情理!”

大将军冷笑道:“你还是不服?郑明,我问你,我给你的期限,够还是不够?”

郑明身子筛糠一样抖着,叩头道:“大将军的期限,足足够的。”

大将军厉声道:“那为什么会迟延?”

郑明道:“属下路遇饥民,心中不忍,就将随身带着的干粮分了他们一些,所以耽搁了几个时辰,方才遇上大风。是属下该死,属下愿意以死谢罪!”

大将军道:“但知小仁而忘军纪,岂是我辈军人所为?来人,斩了!”

郑明面如死灰,任凭着旁边众人拖曳。大将军道:“其余运粮众人不知劝谏,也一齐斩了!”

帐外众人一齐轰然答应,将运粮的兵丁一齐拿下。世宁大叫道:“住……住手!”

大将军冷笑道:“朽木不可雕!到现在你还不服气?本座军纪不是为一人而设,岂能容你放刁!”

世宁高声道:“大将军且听小人一言!小人等罪在不免,但与其死在将军刀下,不如报效家国,死在沙场上!请将军容我们与鞑子一战,下人虽死无怨!”

那大将军沉默了片刻,道:“粮草才至,人马将养未已,不宜作战,所以本座撤了十里地,便是要休养生息的。”

世宁道:“大将军一味撤军,鞑靼骄横,未必不会乘胜追击,那时我军将养未已,只怕更是狼狈。不如就遣我们这待死之人,前去挑战鞑靼,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大军乘机休养。小人等愿以待死之身行些许有为之事,战死沙场,以全大将军的军威!”

他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出来,郑明等人心中也不由甚是激荡,一齐跪下身来,大声道:“求大将军恩准!”

大将军沉吟道:“你之所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本座就准你们戴罪立功,若是能够拖住鞑靼一两日,便不再追究你们的罪行。记住,此身有为,不可便死。”

世宁、郑明等人听大将军的口气松动,登时大喜,一齐跪下来谢恩。

那大将军挥手道:“你们去吧!”

世宁与郑明带领着押粮的两百多兵丁,离开了大营,向十里外的鞑靼城行去。这一路苍苍凉凉,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肃杀。郑明走一步,叹一口气,想起鞑靼大军,何止十万,自己这两百多兵丁,岂不是以卵击石?脸上不禁甚是愁苦。

世宁心中也一点主意都没有。但总不能死在大营之中,且逃出来再说。他何尝不知道鞑靼势大,非百人可敌,但又能怎样呢?

风似乎更大了,此处没有黄沙,那风贴地吹来,就如刀子一般割着人面。

风中忽然有红衣一闪,世宁惊喜地叫道:“红姑娘。”

红姑娘就如一瓣仙香,盈盈自空中落下,笑道:“你见到这位大将军了,感觉如何?”

世宁道:“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红姑娘点了点头,笑道:“那是你建立功勋,接近他的时候了。我有个故事,你听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