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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剑七夜谈(2)

所谓“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勇夺三军之帅。”百代以下,是否也有人拿来形容温瑞安呢?姑妄言之。

第六夜、白居易·黄易

某一个侧面的李白是通俗的,但他的通俗是清新,用字未必奇,但气象却森然雄阔,气振天下。李杜诗名并骋天下,有唐以后学杜者蔚然,但学李者却盖几希。求其近者,或者白居易稍近之?

然而,与李白的率性天成不同,白居易是用更接近当时以及大众的方式来改造诗歌传统。但他的平易,乃是境界之平易近人,不是宋之柳永的俚语入词。其有诗云:“云霞白昼孤鹤,风雨深山卧龙,闭门追思古典,著述已足三冬。”或者就是他对自己的总结。典雅而悠然。

唐之盛世已到了中晚,开元天宝的盛世到了该由史官追忆的时候,我们迎来了白居易,正如当大武侠时代辉煌的背影已越走越远时,黄易横空出世。文笔并不很高,但一拔而九千丈,化作景天长虹贯然而下。从黄易开始,才真正的是万事万物无不可为小说,尤其是武侠小说。

但或许斑驳正导致杂乱,万事万物未必全可以为小说,从还珠而起,到金庸而将武侠小说拔至的高度,就此崩溃瓦解了。黄易或者是个武侠小说的大师,但仅此而已。从此之后,人们再谈起形而上的武侠小说,就只到金庸而已。

白居易也是求变,他新变的方式是用更接近当时时代以及大众的方式来改造诗歌传统,正如黄易是如此改造武侠传统。

然而黄易不如白居易。白居易的通俗,是为了教化,为了诗歌的社会功用而牺牲它的文学性,但黄易是为了什么呢?是商业。

从这一点而言,两人的新变有着共同的优点,那就是以通俗以及更接近时代的方式开拓了更为广泛的读者。两者缺点也是一样的,比如说过俗,比如说对传统的破坏。然而,即便如此,黄易仍是位大师,他的颠峰之作正如白居易的优秀作品《琵琶行》《长恨歌》一样,是足以睥睨李杜之后或者金古之后的一个时代的。这些作品产生的巨大影响,也让哪怕不喜欢他的人无法忽视其价值。

第七夜、梦想·李商隐第七夜 李商隐

唐诗有了李杜王孟,是一时之幸,也是万代之幸。而对于武侠而言,有了这样群星灿烂,人才辈出一个时代,又何尝不是?若非要说这个时代有所遗憾的话,我想,是少了一个武侠中的李商隐。

李商隐是个伟大的诗人,他的伟大决不仅仅局限于华丽幽微的《无题》,转宜多师是他的性格。他学老杜之诗,被人誉为学杜而唯一出其樊篱者,他学李贺之诗,置于李贺集中几乎难以识别,他学韩愈,学李白,学元、白……正是这些,造成了李商隐诗歌丰富多彩的面貌。咏史诗歌中的沉雄劲建,讽喻诗中的深刻犀利,七绝中清新流畅,都是世人一时无法企及的高峰。

毫无疑问的诗,如果只有这些,李商隐也是晚唐的杰出诗人,然是,因为有了《无题》,才让李商隐从杰出变为伟大。

《无题》组诗,代表了李商隐独造的风格。一种风格的形成并不难,甚至说太早形成的风格、太偏激的风格对作者而言有害无益,因为真正的风格是融会后的沉淀,是在吸取了诸家所长后,真正独得于心的创造。

因此,我们或许可以说,李商隐才是唐诗的集大成者。集大成未必要让自己的诗作中七彩斑斓,闪烁着前人的吉光片羽,若真如此,也不过一件美丽的百纳衫。“集”之后是“成”,成就的是一种贯通之后的浑融,成就的是个性化的自由抒写,是天才的创造。这种创造汇聚百川,却又带着如此鲜明的个性,它属于李商隐,并且只属于他。

然而,武侠中并没有出现李商隐这一派的大师,至少现在还没有。这使得后来学习华丽幽微这派文风的人不得不去求助没有写过武侠的张爱玲、李碧华。没有前代范本,本已让这种学习充满艰辛,而他们却又犯了和学习李商隐诗歌的人同样的毛病——他们的学习仅仅限于《无题》。殊不知,只从《无题》去学习李商隐,那么一辈子也写不出《无题》。

因此,那些的作品空有李商隐的辞藻,而没有李商隐的积淀与浑融,也就只能算做剑走偏锋的西昆体,而非义山正宗。面对如此局面,我们只能再次感叹,武侠中少了这样一个华丽但深邃,隐幽但浑融天成的李商隐,是大武侠时代的最大遗憾。

幸好,这遗憾,也就成了我一个异代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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