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亲手给他们沏茶。
甲一余光瞄了瞄赵胤,连忙起身拱手。
“臣领命。”
光启帝突然拉下脸来。
“今日没君没臣,只有甥舅三人。母舅若再要客套,当真是折煞我也。那我只能领云圳告辞自去了。”
甲一心里叹息一声。
“臣……我知了。”?
……
甥舅三人在书房叙话,赵云圳却随了时雍去到赵胤的无乩院里。
他以前常出宫在赵胤身边学习生活,走到这里如同回家一样,十分开心,甚至看到院里那个大黑的“黑煞府”,都想去钻一钻。
“皮猴子。”
时雍领着他的衣领,就往屋子里扯。
“你再这样,我就去禀明陛下,让你去书房旁听……”
“别别别,阿拾,我听话。听话还不成吗?”赵云圳挣扎几下,听时雍眉开眼笑的模样,又拍开她的手,示意小丙为他理了理领子,负着小手,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当朝太子,不要脸面的么?拉拉扯扯!”
时雍在后面笑不可止。
其实,她心里清楚赵云圳为什么喜欢在无乩馆里玩,不喜欢回宫。
那个宫中他就是太子,人人看到他都噤若寒蝉,不敢大声说话,整日里还要跟着老学究太傅学习诗书国论,除了小丙可以陪他,这孩子没有半点童年的乐趣。但是在无乩馆不同,他就像个普通孩子,招猫逗狗,没有人会说三道四,即便他犯下些什么,也不会有流言蜚语传出去。
自由自在,谁不爱呢?
赵云圳进了屋,鞋子不脱直接往赵胤的床上一躺。
看到时雍跟着迈进来,不知想到什么,又骨碌碌爬起来,看着她问:
“你如今住哪里?”
时雍斜他一眼,努嘴指了指他屁股下的床。
“这里。”
赵云圳先是瞪眼睛,然后小脸又莫名地拉了下来。
“阿胤叔真是禽兽。怎可如此强迫于你。”
时雍笑了起来,“我没有被强迫。”
赵云圳哦一声,不高兴,“你们大人就是虚伪。我可听说,女子都不喜嫁人。”
哪里来的理论?
“你听谁说的?”
赵云圳小嘴巴一撇,认真脸道:“还用谁说么?女子出嫁哪个不是哭哭啼啼,肝肠寸断,若是开心,有谁会哭?”
时雍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
“那殿下长大了,可千万不要做禽兽。”
赵云圳抱住后脑勺,倒下去又跷起了二郎腿,一副“天大地大,本太子最大”的模样,说得一本正经。
“那不会,本太子娶妃的时候,定要好好哄我的太子妃,不让她哭。”
啧!
时雍眼都笑弯了。
娴衣端了零嘴果子进来,也是忍不住的笑意。
“也不知哪家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做大晏的太子妃。”
“那是。只可惜,某些姑娘被禽兽拐带,没这福分等本宫长大喽。”赵云圳眼望账顶,见时雍来拉他,张开一张小嘴巴,要投喂,就是不肯起来。
“懒得你。”时雍猛地用力,将赵云圳整个拎起,“坐好!躺着吃东西对胃不好。”
赵云圳打个呵欠,张嘴做“啊”模样。
时雍哭笑不得,将一粒蜜饯塞入他的小嘴巴。
“甜。”赵云圳满意了,大眼睛又眯了起来,“你说那几个老头儿会说些什么?”
老头儿?时雍差点笑出声来。
“不如你过去听听?”
“不不不。”赵云圳往后缩,笑嘻嘻地道:“他们哪里有阿拾好看。”
“小小年纪,哪里来得油嘴滑舌?”
……
无乩院欢声笑语,书房里的气氛却颇为古怪。
在光启帝“无君无臣”的命令下,甥舅三人聊了许多事情,也算是推心置腹,可仍然是光启帝和甲一说得多,赵胤少有插嘴,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常让皇帝产生错觉——或许这便是父皇年轻时的模样。
“唉!”
光启帝看过无字血书,仔细摩挲着先帝留下的印鉴,一声叹息。
“不瞒你们说,那日白马楫拿来假的血经,我震憾之余,心里头竟是相信的。多少年来,父皇对阿胤的所作所为,都曾令我疑惑。且不说父皇对阿胤如若亲生的关爱。就说十天干,虽一直是母舅执掌,但到底隶属父皇所有。如此强大的一支秘密护卫,父皇不曾想过要交予我。”
正常来说,别人的孩子再好,都是别人的,当爹的哪个不为儿子筹谋。
而永禄爷当时说:“你为君,阿胤为臣,他统领十天干全力助你,正如你母舅之于为父一般。君臣合力,才是大晏之福。”
赵焕当年便觉得有点怪,可这个借口又十分完美,他找不出也不能反驳。
如此想来,皆是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