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沐的小苏打(121)
原本是以为沐熙听到自己说的话就会立即行动，哪里想到沐熙的目光放空了好一会，还是问：“你说的，我的哥哥可以救得回来的，只要足够的记忆碎片……那么这里是不是也有他所在的……”
“不可能。”路希尔不知道隋洛是怎么跟沐熙说的，但是既然到了现在，以前和现在哪个更需要把握，哪个更重要，那都是想也不用想的，就算是可以被实现的，现在也只能是不可能的，她立即开口回绝道：“死掉的人，是不可能救回来的。”
路希尔很是郑重其事地再说了一遍：“就算只是一个概念体，那也不行。”
沐熙皱了眉：“可是苏华，也是死了的。”
“还不明白么？存在于死亡这个概念之上的东西……你哥哥要是能救回来，早就能被救回来了，之所以一直在做无用功，不就是，你也承认他死了么？”路希尔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说服沐熙的契机，于是趁着兴头，一气说了下去：“我知道你很努力在挽留你哥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痕迹，但是很显然，潜意识里，你已经知道你哥哥是死了的，不然你也不会想到概念体这个概念。”
说着，路希尔还使劲给隋洛使眼色，的确，现在时间是耽搁不起，解决了这件事后再和沐熙解释也还来得及，只能先让沐熙将那个“门帘”解决掉了。她们既然能够接触到“门帘”，狩猎者协会就不可能不知道，而等到协会学校总部的人来，那一切都完了。
当沐熙的目光落到隋洛身上的时候，隋洛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李越川能感受到隋洛此时承受的压力，因为她反握回去的手都被捏的生疼。
“或许你那时候就应该把江禹裴那个家伙给弄死。”忽然传来的女声是沈默的声音，同卵三胞胎，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进来的，而沈默的手上还提着一个人。
“干什么，等我回去……”被丢在地面上的女孩子穿着红艳的裙子，嘴唇也十分鲜红，沈默的力气不小，显然是把她摔疼了，她刚刚要发发大小姐脾气，可是等她看到沐熙的那一刻，她狐假虎威的气势一下子就没了，她几乎是连爬带滚地到了沐熙的脚边，一个劲儿地扯着沐熙的裤子哭咽：“对不起，当初是我太过分了……你知道江禹裴在哪么？我找了他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路过这里，就被这三个疯子揪过来，我就是游戏里耍耍威风，现实中是真的什么也没干。”
赖长莲……沐熙的心情可以说是连心烦的情绪都没有了，她望着沈默，声音十分冷漠：“这是什么？”
“这联兴银/行行长的女儿，她的虹膜通用这里所有的防护措施。”唯恐沐熙不明白，沈默又提起了赖长莲的领子，她走进电梯口，也没怎么看，随手砸了一下墙壁，那金属夹层的墙壁立时就被砸出来一处凹陷，电梯旁边探头探脑地就伸出来一个电子摄像头，红外线的集束扫过来，对上赖长莲的眼睛，忽然就是咔嚓一声，铁栅栏被撤回去，电梯门开了。
一众人进入电梯，电梯特有的失重感直到现在的技术都没有多少改进，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因素的影响，众人的心情，一时之间都有些惴惴不安。
毕竟，就算是众人之中对“门帘”了解最深的隋洛，也不清楚“门帘”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电梯缓慢上行了一阵子之后，众人忽然想到了一个极为严峻的事实：苏华到底是去了哪一层，而又是谁向电梯下达指令，使电梯运行的？
众人面面相觑，尔后沐熙：“是我。”
“不用想了，她去顶层天台了。”
隋洛神色很是奇怪：“如果是说直觉……”
沐熙抬了抬手，从风衣里面掏出一块怀表：“直觉这种东西，也就她会相信了。”水色烟头的欺诈怀表，这个怀表虽然没有那么大的功效，但区区的定位功能还是做得到的。“我原本只是想不要她牵扯进这件事的……”感觉不到悲伤的情绪，但沐熙的语气还是藏着些许的冷淡。
没人说话。
李越川忽然感觉隋洛的这位朋友实在是太精于算计。随后伴着几道呼吸声的是沉默，不过打破这沉默的还是沐熙本人。
“或许你们认为我这样的人很狠心，可是……”沐熙永远记得幼年的那个雪日，她走出电梯，将身体的所有重量都交给了行走：“这也是我和她的事情，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还是被编号为平泽的时候，苏华记得自己被指令杀的第一个人，那是一个刚生完孩子的产妇，所谓的杀人机器自然是很快完成了任务，但是被她杀死的那个产妇，好像认识她。
“我曾经有一个女儿，跟你长得很像。”那个女人死在床上，最后说了那么一句话。然后就是因为这句话，她产生了不应该有的情感波动，被认作了不可控武器进行了调整，在那个只能放置两张榻榻米的狭小房间，她度过了此生最难熬的几个月，或许也没有几个月，毕竟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时间流逝随着感官，总是有区别的。
一个月后，革命军在与联邦的最后一战中被剿灭了绝大部分主力，剩余力量也被尽数收编，战争终于结束，但在这次战役中，狩猎者协会会长战死，享年29岁。
十一年后，平泽仍清晰地记得那一晚，火光冲天，无数的她的复制体被烧死在火海中，那人在她耳边轻轻低语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他么？”
他，是一个男孩子，只比她大两岁，身子很瘦弱，平泽记得这家伙一向是吊车尾来着。杀人数长期不达标，有时候吃饭，连餐桌上的面包都抢不到。但记得是记得，有什么感受还是另说。
“不知道。”平泽答道。
她第一次说了“不知道”这三个字。
“从前，嗯，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国王，每当他讨厌一个人时，他会送给那个人一头白象，因为养一头白象足以让那个令他讨厌的人倾家荡产，却又不会招人口舌。”那个人的语气平泽不懂：“我很讨厌联邦啊，可是讨厌联邦，这些革命军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我是个没什么权势的人。”
“可你也还是国王啊。”平泽闷头闷脑的一句话似乎是逗到那个人，那个人还笑出了声。
“对，你说的对，就算这样，我也还是国王。”那个人只是笑了一声，就没有再继续笑了，他点点头，又端详了一下平泽，似乎是在想什么，但只是一转眼，那种思考就有了结果：“你的编号是平泽，这个名字不好，我叫你苏华怎么样。”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呵。”那个人摸了摸平泽的头：“你第一次杀的那个人，是我妻子哦。”
平泽小小的身子有些颤抖起来，而那个人却还是摸着她的头，宽厚的手掌中带着足够温暖人心的温度，慢慢地平复着她心中的惊恐：“不过她说得对，你长得的确像我女儿。”
“有机会的话，真想要你和她多见见面。”
后来很多次，她在那个人的回忆中无数次地逡巡到了那个人所谓的女儿的面孔，无一不是乖巧的，可爱的，得人喜欢，有些小恶魔属性，是个只要存在，就足够光芒照耀的人。
某一日，平泽问那个人：“你女儿呢？”
那个人正驾驶着小船带她逃离出外区，那唯一通向烟雾之外的水路上，早晨特有的水雾打湿了他的鬓发，也使他的声音平添了几分喑哑：“我……我，我不小心把她弄丢了。”
记忆再度被拉回来。
苏华看着天台所望那一眼不见边界的辽阔天空，以及鳞次栉比的建筑大楼，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家伙一出手，她不能避让，为什么从一开始，被提出包养的提议，她也没怎么想要拒绝。
一切都是早已注定好了的，从基因被写入那一串氨基酸代码的那一刻，她在无数的梦中来回穿梭，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谁，然后让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的时候，所有的结局都早已写好。
这是苏华欠沐熙的。
刀刺入苏华的身体，苏华的身前洇染出一片深红，沐熙那双暗沉沉的眼睛不知怎么，忽然就有了泪光。
苏华摸着沐熙的脸，笑了笑：“你哥哥说的那些话，我还记得，嗯，我也想要去看看枫叶。”
“那时候的火光，就跟这底下的差不多，红色的，一片一片的，时而筋脉卷曲，时而舒展，还真的是像叶子的。”苏华因为流血过多而变得有些苍白的脸还是微笑的，她望着楼下面西装革履的男人，也不管其人听不听得到，她说：“沐伯伯，你觉得这些，看起来有趣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很不想承认，这章是情急之下弄出来的，因为还要打游戏啊喂，人太懒。明天大结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然后会有两章番外，具体视角还没想好，看看明天欧气如何。哎……
第114章 遁走
“你不会以为沐熙会杀你，是出自我的指使吧。”沐父叹了一口气，看沐熙的眼神，也知道其恢复了正常，以自己死为代价来唤醒一个活在梦里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人，他可不认为这种买卖是值当的：“我可是她父亲。”
“她杀我，和你是她父亲，这两件事，冲突么？”
“可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自问没有露出什么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