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晰(111)

你对我来说，是最高级的珍视，是放在心尖的无可替代。

五个字，是江皓的千言万语，是无数不敢贸然表露的真情。

穆辰听得心口一热，似乎快要在字句之间抓住那匆匆露出头角的感情，但是他只是迈出了一步，就不敢再去细想。

终究是怕自己自作多情，会错了意，无意中把江皓越推越远。

最重要的人……吗？够了，这就够了，就算只是最重要的朋友，我也知足。

能做朋友，还是最重要的朋友，这是多大的幸运。穆辰，你还在奢望什么呢？

他把这五个字在心中反复琢磨，深深烙刻，努力说服自己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你呢？”清亮好听的声音在穆辰耳边响起，听的他心神一颤。

“嗯？什么？”

“我对你来说呢？”

穆辰只顾得琢磨江皓的回答，没想到他还会回问。

他对自己来说……从前，他是儿时最好的挚友，是永远忘不掉的一抹月光，是值得他九年铭记追寻的人；如今，他是对自己来说特殊的同学和朋友，更是他隐秘的一段暗恋。

“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虽然不知道你的“重要”是否和我的“重要”是一个含义。

剩下的路，两人各自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反复咀嚼，心有千言却相对无言，把沉默也变得默契十足。

春末夏初摘下的青梅，酸涩又甘甜，引人沉沦在酸甜的梦境，不敢去触碰，又舍不得打碎，希冀着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或是把真心显露，或是把幻梦浇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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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穆辰躺在卧室的床上，转头朝窗外望去。

对面的那扇窗仍是一片漆黑，没有半点有人在住的迹象。

他小时候曾经每天都在窗口叫着“小皓”，惹得上下的住户愤怒的大嚷，惹得对面的男孩微笑着朝他挥手，只是那个时候他还太小，料不到分别也料不到命运无常，忘记了问他的全名，也错过了最后的告别。

直到九年前的小皓重新站在他面前，他都不敢联想江皓和那个男孩会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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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那天，江爷爷刚走不久，一群陌生的大人给他办了一场简单的葬礼，参加的人穆辰一个都没在小区里见过，穆辰只能跟在他们后面去了墓园，藏在一个角落偷偷的看着江皓。

江皓那个时候只有七岁，小小的一个，穿着白色的衣服和黑色的裤子，身形很单薄，在晚秋的风中如同一片枯叶，在前来吊唁的人中隐隐发着抖。

周围的人或是笔挺的黑色西装，或是简朴的黑白衣衫，参差不齐，年龄也不一，有老人也有青年，隐约能听见他们说了很多次“江老师”这个词，现在想来江爷爷之前大概是从教的，学生应该很多。

因为离得远，穆辰看不清江皓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背影，他觉得江皓一定是哭了，但是他没有发出任何抽泣声，是隐忍默然的哭。

当时的穆辰没有体会过这种失去唯一亲人的痛苦，难以感同身受，只是他觉得，想哭却不能大声痛哭的感觉，一定很难受吧。

他想要跑到小江皓身边，抱着他，让他大声哭出来，但是又怕破坏了这一切，于是还是忍住了，看着江皓被一群大人带走了。

那天，他趴在窗边看着那群人在傍晚一一离开，最后留下的一个老爷爷也走了之后，就匆匆蹦上餐桌把碗里的饭扒进嘴里，没来得及穿外套，喊了一声“我出去一下”就跑到了江皓家。

那些人走后，楼道里就安静了下来，似乎是最后一个走的人没把门关严，穆辰轻轻一推就打开了门。

江爷爷突发心脏病去世后，江爷爷的朋友就来过一次，向江爷爷的邻居张阿姨支付了费用，请她帮忙照顾小皓的起居。

客厅亮着灯，桌子上放着邻居张阿姨送来的晚饭，已经不再冒热气了，却还一口都没有吃。穆辰四处张望，却不见江皓的踪影，他关严了门，叫了一声“小皓”，也没人回应。

他在屋子里寻找着江皓的身影，最后在昏暗的卧室阳台角落发现了蜷成一团坐在地板上的男孩。

他的整个身体缩成一团，小小的脸埋在胳膊里，白亮亮的月光照在他的发丝上，显得安静又令人难过。

“小皓，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江皓闻声抬起了头，看见穆辰一步步走到阳台上，他等待着他出声告诉自己不要难过，等待着已经在耳边重复过无数次的无用安慰，但是他没有等到这些。

穆辰靠近了他，把他轻轻拢进了怀里。

已经是晚秋时分，夜间的寒意从玻璃间浸透进来，有些冷，地板上更是又冷又硬。他本来不必坐在这里，但是他实在太累了，这一天，哭的太多，难过了太多，听了太多没有用的安慰话，跟着那些大人走了很多自己还不懂的仪式，反复咀嚼了太多遍亲人去世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