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晰(144)

或许经过了几代人，甚至更长时间，才给了这些孩子一个温暖的港湾。

北楼就是这里现存最早的建筑，是修建了很多年的老楼，整栋楼也不过三层高，楼梯在中心线位置，空间不大而占地不少，得到捐助之后很多老师都提议要拆掉北楼重建一栋，但是院长考虑到施工对孤儿院的干扰以及许多员工对老楼的情怀，最终决定了只翻新不拆建。

毕竟这座楼曾经是孤儿院开始的地方，许多老教师在这座小楼里陪伴着孤苦无依的孩子们长大，而这些孩子长大后，其中的大多数又成了教育新一代孩子的园丁。

这是情怀，也是代代传承的证明。

翻新过后，北楼剥落的墙壁上刷了新漆，楼道的台阶不在塌陷崩毁，不算宽敞的教室里配备了多媒体教学设施，生锈的旧锁已被换掉，门窗也不再漏风，整座北楼已是旧貌换新颜。

心理咨询室是一个有两个办公室大小的房间，比一般的办公室要大一些，做咨询时会把靠走廊的窗户关上并拉上窗帘，给予孩子足够的安全感，同时又会把靠孤儿院外的窗户打开一些，使孩子不至于感受到封闭空间的压抑。心理咨询室是整栋楼唯一改造过的房间，改造后的房间加强了隔音效果，从外面基本上听不到里面的人说话。

穆辰和江皓走到咨询室门口时，看见门口的钉子上挂着“正在咨询，请勿打扰”的牌子，便站在楼道上看着院子里的孩子玩闹，安静的等待江望霁结束。

过了很久，身后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穿着羽绒服的年轻男人带着小霁走了出来。

想必这就是院长口中的沈医生了。

这个男人长的偏清秀，身上的衣着也是休闲款，看起来似乎只有二三十岁，毫无医生的架子，反而像是邻家大哥哥，天然的给人一种亲和感。

那男人见他们等在门外，先开口打了招呼：“你们好，是来找小霁的吗？”

穆辰答道：“是的，您就是沈医生？”

他笑了笑，笑意使五官的线条更加温和，“我叫沈昔，医生不敢当，也就是懂得些心理学的东西，能帮上点忙吧。”

简单寒暄过后，江皓进入了正题：“小霁的情况怎么样？”

“由于对小霁隐私权的保护，具体的内容我不能多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小霁很棒，他正在努力走出来。”说着，他低头望了望被自己牵着的小男孩。

男孩像从前那样，不见寻常孩子的无忧笑容，但是可以明显的看到，那双小眼睛里的阴翳已经散去不少。

“他只是不小心把自己困住了，总有一天小霁会走出来的。对吧，小霁？”

江望霁一言不发，但是闻声抬头看了沈昔一眼，半晌之后，竟慢慢的点了点头。

-

从孤儿院回家的路上，天空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雪花在风中舞着，像是暮春时分的柳絮，渐渐的把世界染成了雪白。一切枯黄的、灰色的，所有代表萧索黯淡的色彩都被纯洁的白色掩盖，干净而安宁。

穆辰看着地上越积越厚的雪，突然起了兴趣。趁江皓不注意，飞快的蹲下身抓了一把雪，砸向了他。

“江皓，接招！”

雪球在江皓的背上崩解，变成小块滑落下来，像是白色的花瓣从肩头滑落。

江皓察觉到穆辰的动作，也像穆辰那样抓了雪球砸向他。穆辰一击得手后迅速躲避，但还是中了招，于是又不甘心的回身反击。

你追我赶，像是回到了孩提。

追赶的脚步和恣意的笑声震落了枝头的白雪，把刚好跑到树下的二人砸了满头满脸的雪。看到彼此满头雪花的样子，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江皓，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愁白了头？”

“嗯。你就像个小老头。”

“那我们在雪里多呆一会儿吧。”穆辰的眼睛在雪的映照下亮的发光，“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到白头了。”

“好。”

江皓朝他微笑，拍去了他发顶肩头的雪，在树下把人紧紧拥住。

在他们身后，一处树枝被雪压弯了腰，亲吻了地面。

弯下腰的那一瞬，有风声从耳边掠过。

他悄声说：想要和你白头到老。

时光，前行，过往，逝去。

冰融化成了水，水又变成了雪，悠悠扬扬的温柔落下，落入现实与回忆，穿梭在时长九年的光阴之间。

雪球与雪花交错落地，一场大雪下了又停，日光和月光轮回了几个昼夜，冬日的萧索中已然添上了节日的气息。

学校里渐渐空荡，楼门前的灯笼点起，远行的人陆续归去，就又是一年新春。

由于到了高二，二中把他们的寒假压缩成了半个月，规定初七就返校，一众学生怨声载道，纷纷痛斥校领导的剥削行为，但是当老师向他们亮出一中为期一周的寒假之后，他们就停止了无效的反抗，紧紧抱住了自己两周的小长假，并开始提前规划如何充分利用自己的假期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