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晰(167)

这是穆辰每天最有幸福感的时刻。

所爱之人用有力的臂膀环着自己的腰背，两人枕在同一个枕头上四目相对，阳光都因此而更加温暖，驱散清晨所有未褪尽的寒意。

江皓伸手摩梭着他被枕头压得微微翘起的头发，温柔的询问：“醒了？要不要再睡会儿，今天开始不用那么早起来背课本了。”

“不用了，我去给你做饭。”穆辰说着就要起身去厨房，却一个不防被江皓搂着腰压回了床上，用手臂紧紧抱在怀里。

“别忙，我做好了，放在微波炉里温着呢，再睡一会吧。”

穆辰不再挣扎，安静地任由他抱着自己。

他躺在床上，望着已经无比熟悉的卧室天花板，四周仍然简洁却更加温馨的室内家具——书桌旁多了一把椅子，衣柜里原本空着的一半已经被填满——以及有些陈旧的墙壁，心里是无限的暖意。

“江皓，和你在一起，真好。”

“房子太小了，也旧了，原本一直想着考完了给你买个新的，大的，叔叔阿姨那边的房子也可以一直留着，定期陪你去打扫。”

“其实不用的，这样，就很好。房子小了，我走几步就可以看到你，如果太大了，我怕我迷路。”

“那……如果我迷路了呢？”

“什么？”

“我是说，如果我在某个地方迷了路，找不到你了，没办法回去见你了，怎么办？”

“我说迷路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江皓避开了穆辰探究的眼神：“……没事，就是突发奇想。”

“你这个国民眼中的高岭之花还有突发奇想的时候啊，这可是大新闻。”穆辰整理了一下江皓额头上交错杂乱的短发，继续道，“如果……你迷路了，我会去找你，直到找到你为止。”

“所以，你要等等我啊。”

江皓沉默了，抬头吻了吻穆辰的发顶，随即松开了这个怀抱，起身去热早餐。

留在床上的穆辰呆愣的望着自己空了的怀抱，心中升起一丝狐疑。

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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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后，没做饭的穆辰自觉的去洗了碗，江皓则拿着两人未洗的衣物出门送去了洗衣店。忙完事情之后，穆辰瞬间陷入了无事可做的空虚感之中。

高考之前，目标一直明确，就是学习，为高考不停冲刺。但是高考结束之后，这种奔头突然消失了，目标不再明确，人也就陷入了迷惘。

他从落了灰的箱子里找出了半年没用过的画板，拿着素描笔信手涂着，不知不觉就画出了一张轮廓分明五官英俊的脸。

那张脸一半在光芒之下，一半被阴影笼罩，眉眼微微低垂，专注的看着手上的课本，眼睛却不经意的，瞥向了自己这边，使冷漠的神情出现了一丝温和的光辉。

穆辰回忆起那天傍晚，晚霞似火，在窗外燃着，夕晖映出的红光笼在江皓的脸上，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一样，让无色的冷漠被染成了温柔的暖红。

[太有艺术感了，如果能画下来就好了。]

那时尚未失去色觉的穆辰呆呆看着，想着，用目光描摹着，连哪里用什么颜色都想清楚了，却一直没有动笔画。

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真正的读懂江皓的心。

他不想草草完成这副画，而是想把江皓的五官，神情，以及内心全部描摹出来，然后亲手把画送到他的手里。

却不料，后来竟然再也没有机会。

现在终于动了笔，也只能画一副无色的素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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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院精神科诊室。

沈昔仍然带着那副眼镜，双手交叠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望着面前第无数次单独来找他的江皓。

“穆辰的情况还好吗？”

“他现在已经好多了，能够正视过去，也能直面未来，只是他的眼睛，还没有好转的迹象。”

“别太担心，心态有好转就是好情况，毕竟这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嗯。沈医生，他现在没有其他亲人了。”

“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如果我……不得已，要离开他一阵子，留他一个人的话，他的情况……”

“你当然是陪着他度过这段时间最好。但是……”沈昔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别忘了，他现在是要上大学的，他成年了，要走向未来了。正如父母不可能陪着他一辈子，你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陪在他身边，我说过了，要相信他。不必太过紧张。”

我当然相信他。

可是……

如果是很久呢……如果永远都没办法回来呢……

江皓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点了点头，就和沈昔告了辞。

或者只是单纯的不想说，又或者，是不愿意承认这个既定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