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晰(57)

来不及思考，仿佛是条件反射一般，一切指令未经过神经中枢就直达四肢，驱使他做出下意识的行动。

无法去想，也不敢去想。

他一连给他发了五天的信息，问他会不会来比赛。

可是自己却狠心的一条都没有回。

他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救护车的声音像是一条鞭子，鞭笞着江皓的思绪和灵魂。

自己曾经发誓要陪伴他保护他。

可是现在？

怀中的人却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惊慌失措，还天真的问他球有没有进。

那么想赢吗？

江皓其实并没有去关心那个三分球有没有进，出事的那一刻他的眼中就只剩下了穆辰一个人，其他都变成了虚化的背景。

可是他想要让穆辰开心。

于是他将喉咙中的哽咽生生咽了下去，回答道：“进了。”

后来的路程中，穆辰都没有再说过话，好像睡熟了一样。

如果江皓没有目睹刚才那一刻的惊险，他此刻一定会觉得穆辰的睡颜乖顺又可爱。

可是现在的他，满心愧疚与担忧。

他把他送进急救室，意识恍惚地想要跟进去，却被拦在了门外。

“江皓，怎么样，穆辰有没有事？”

他闻声回头，看见了匆忙跑过来的班主任段许闻和体育老师杨州泽。

他们应该是紧跟着救护车赶过来的，神色焦急，眼睛还时不时往急诊室那边望。

江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对他们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也希望他没事。

三人相对无言，只能盯着急诊室紧闭的门发呆。

后来终于等到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

“排除了轻度脑震荡的可能，只是有些外伤，不严重，应该一会儿就能醒。”

还好，希望成真了。

江皓松了一口气。

“老师，这件事告诉穆辰父母了吗？”

江皓突然想到什么，向段许闻问道。

“还没有，毕竟事出紧急……”

“暂时不要说行吗，一会儿等他醒了以后由他做决定。”

“好、好吧。”

“老师，穆辰那个三分球，进了吗？“

段许闻和杨州泽疑惑的看着江皓，不懂他为什么现在会问出这个问题。

“进了，也真是个奇迹，最后关头扳回了一局，那个伤人的同学也直接取消学校以后的所有体育比赛资格了。但是穆辰这孩子……还是不值啊。”

段许闻话间带着些许惋惜的意味，江皓知道他的意思是穆辰用自己摔倒昏迷换来这一次胜利是不值的。

“不，老师，穆辰一定会认为这是值得的。”

-

护士说病房内人不宜太多，江皓就让两个老师先回去，自己来照顾穆辰，随时和他们联系。他们本来坚持要留下，但是看到江皓冷静坚决的样子，他们竟也不好反驳。

这个孩子心性太像个大人了，除了他救起穆辰的那一刻，几乎就没有见过他慌乱的样子。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醒着，一个还在昏迷。

江皓将自己的手覆在穆辰的手背上，因为怕把他惊醒，动作已经轻到不能再轻，就像那天小巷里的那个拥抱，只是用自己的温度轻柔的包围着他，连触碰都不敢。

他凝视着穆辰，他双眼紧闭，那双会落入星星的眸子现在被遮盖住了，睫毛轻轻垂落下来，像蝴蝶脆弱的羽翼。

然后，猝不及防的，那两只羽翼轻轻的颤动了几下，似乎振翅欲飞。

江皓迅速将手收了回去，然后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扭过头去不敢继续看穆辰的眼睛。

“江、江皓？”

江皓转过头去，装作刚刚发现他醒的样子，尽量稀释自己眼神中那些情感的浓度。

“我现在是在做梦吗？刚刚不是在比赛？”

“没做梦，你进了一个难度很高的三分球，像郑风那天一样，你为全队扳回了比分，获得了下一次比赛的资格。“

“你是个英雄。“

江皓今天居然说了这么多话，穆辰现在更不相信自己不是做梦了。他想掐一下自己看看疼不疼，但低头时牵动了后脑的伤，疼的他“嘶”了一声。

江皓这次没说“别动”，而是直接用手护住了他的头，小心的把他扶了起来，并在他背后垫了一个软枕。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前几天我给你发消息你都不回我。”他说着故意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把我拉黑了呢！”

“对不起。”

“你……别道歉，没什么对不起的，你……”

“我早该道歉。”

为我的不告而别道歉，为我的刻意隐瞒道歉，为我的错误情感道歉，为我的逃避，为我的懦弱道歉……

可我对不起你的太多太多，又岂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