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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川高中(110)

作者: 花宫错 阅读记录

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腿断了无法行走的那段时间,他在想什么?得知自己再也无法正常行走的时候,李凑又会想什么?

怪不得他的性格那么排外。

晏温翊停住了,他吐掉了嘴里咬烂的草茎,挠了挠头。

他还是平生第一次这么苦恼,无从下手。

40、晚安

李凑满头是汗地躺在床上。

他睡了一会,又被惊醒了。梦里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了,那股恐惧的余味犹在,像是噩梦的尾梢,缠绕在身上无法抹去。

窗外的天色黢黑,静悄悄的,现在不知道几点了,李凑抬手去按床头的开关,躺在床上望着吊在天花板上的灯。

灯罩发黄,不知道是因为被暖色的灯光浸染还是因为年岁日久留下了痕迹。

绒布的表面有一支斜斜的花,尾端稍翘,在发光的表面极为瞩目。

李凑闭着眼睛都能将这花给画出来。这花印在他脑子里太久了。

他小时候看着这支花,长大了还是看着这支花。

从小学起李凑就开始在学校住宿,逢年过节,能不回去就不回去,他在外面逃了这么多年,如今回来还是要看这盏灯,这支印在灯上的花。

过去如影随形。

给予他恐惧的人已经死了,死了干净,棺木都被钉死了,他还是无法逃脱,夏日炎热,也许她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

他又回到了原来的阴影之下,这所巨大的宅院无时无刻不禁锢着他,如影随形。

李凑感到焦虑,他不能,他一个人没办法静下心来,李凑撑着床起身,走到书柜旁的一扇小门前,转下门把。

门没锁,里面是个小隔间。

“咳咳……嗯!”

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他重重咳了几声,隔间不大,灯也开不了,肉眼所见光束形成的通路里飘着一层飞起的灰。看来打扫的人刻意避开了这里。

李凑走入,黑暗中准确地摸到一层丝绒布,他用力一掀,摆摆手避开了扬起的灰尘。

这是一间琴房。

琴面还是很光滑,像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

李凑站了一会,在琴凳坐下,他掀开琴盖,手指抚过冰冷的黑白琴键表面,一声又一声,连贯又微弱的声音,最后变得越来越小,消失不见。

李凑深深舒了一口气,手指放在琴键上弹了一个小节。钢琴太久疏于保养,有些走音,不过李凑不在乎这些。

他的手在琴键上来回,起初有些断断续续,紧接着越来越熟练,流畅而自如,琴声缓慢悠扬如水——正是那首曲子。

李凑弹得非常熟练,他很少有这么灵活谙练的时刻,他不能像别人一样在跑道上跑,在球场上跳,没法抬头挺胸走在路上,手中握笔在考场上碰到难题也得纠结万分,既得不到答案,又没法果断地放弃去做下一道题——他就是这么优柔寡断。

男生闭着眼,在完全的黑暗中弹琴,乐声和黑暗将他一起裹挟缓缓沉下,这是他唯一能够完完全全放下自己,忘记自己的时刻了。

妈妈还住在家的时候,这里是她的房间。

李凑能清楚记事以来,对妈妈的绝大部分印象,都在这个小隔间里。

那个时候隔间对他来说还太大了,他自己没办法走脱,在地上边爬边走,就要碰到门的时候,被李书雁手臂一揽拎上了琴凳。

小李凑坐在琴凳的另一端,他听着,看着自己的母亲弹琴,同一首曲子,自始自终,无时无刻。

彩,阳,川。

李凑一字一顿,清晰而缓慢地念出每一个字,舌头弹在齿间,声音很小,被琴声吞没,几不可闻。

这首曲子是那个男人写给妈妈的,那个男人是音乐系的学生,西边的彩阳川是妈妈和他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是情定之始,是无终之缘。

妈妈是外婆最小的孩子,她生得最晚,从小得到的东西最多,接受的教育也最好,外婆和外公把能给的一切,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她,她弹琴读书,识文学艺,妈妈也不负期望,譬如芝兰玉树,玉树盈阶,比上面那两个哥哥姐姐有出息得多。

那个时候上大学还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多少人里都挑不出来一个大学生,洪吴村出了个大学生,整个村子都轰然一片,喜气洋洋。

谁也没想到李家万里挑一的大学生大着肚子学成归来,最后还为了个男人跑了。

为了爱情远走高飞么?

李凑垂眼,他在琴键上的这番动作多少年前也有人曾如出一辙地做过,李凑不是李书雁。他没法得知妈妈坐在这上面是什么心情。

她弹这首曲子的时候在想什么?李凑不止一次地想,彩阳川,彩阳川,据说能最早看到日出的彩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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