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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流韶之梵花坠影(67)

“找你?找你教我使用此生未了蛊么?”她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你倒真是大方。”

卓王孙依旧不动声色:“君子成人之美,更何况夫妻一场。公主既然这样想成为她,又不止一次和她交换身份。我不妨成全你。”

公主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件无比好笑的事:“是啊,多了不起的成全……”

突然地,她收起笑容,一字字道:“那么,今天你也是这样成全相思的么?成全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你?成全她穿着嫁衣,和她爱的那个男人一起离开?”

卓王孙打断她:“住口!”

公主看着他,渐渐有些得意,仿佛这一次,她真正抓到了他的痛处:“你一直是这么虚伪的么?”

"你说做这一切只是赶她离开,你说自己不在乎她的心更爱谁,你说你拥有一切,却不屑于用这些来挽回一颗彷徨的心。听起来多么骄傲、高尚、洒脱,其实不过是虚伪!

"你远不如自己想的那样超凡脱俗。和普通人一样,你也会妒忌、伤痛、迷茫,只是拙劣地掩盖着而已。

“喜堂上的一切,只是想逼她离开,成全她找到真爱?难道不是想报复她?不是故意想让她痛、让她流泪?”

卓王孙冷笑。多么荒唐。他是王者,有着王者的骄傲,即使被刺得遍体鳞伤,也不会这样去报复一个女子。报复一个他曾经许诺幸福的女子。

他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笑话:“我为什么要报复她?”

公主依旧直视着他,第一次,她的目光让他感觉到了烦闷:“因为你还在意她!”

卓王孙的脸色徒然一沉。

公主提高了声音:“因为她的彷徨深深伤了你的心!你只有同样去伤害她,看到她的痛,才能感到自己的价值,感到自己还有扳回一城的可能!”

她冷笑着:"今日发生的一切,你的痛并不亚于她,也不亚于杨逸之。但她可以哭泣,可以逃走;他可以说出来,可以为她而战。你却不能,不敢,还要强忍着做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多么悲哀!

"所以,你输给他了。

"输得全军覆没,一无所有。就算你在战场上赢一千次一万次,也抵不过今天的输赢!

“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个躲在自以为是的躯壳里的胆小鬼!”

“闭嘴!”卓王孙怒声喝断她。杀气,狂龙般溢出,布满了整座新房。卓王孙的长发如乱云一般扬起,就如同上古神魔,随时随刻都可能将这个世界毁灭!

公主冷冷注视着她,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你能怎样?你顶多也不过是能杀了我!”

卓王孙猝然挥手,将她按倒在床上,但公主所说的话却像是针,穿透了他骄傲的硬壳,一根根刺在了他的心上。

他真的是在羡慕杨逸之吗?他真的不是成全他们,而是报复他们吗?

他会如此狭隘?他会如此在乎她的想法?在乎失去她?

他难道不是个王者,拥有一切,任意掠夺、任意赐予的王者?

他很想否认,但心中那陌生的痛楚,却让他无法出口。

一时,两人都无言,只剩下红烛,静静地燃烧。

公主躺在他身上,仰视着他漆黑的眸子,第一次从心底感到了恐惧。

她以为自己已不畏惧死亡,但仿佛直到这一刻,她才想起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远远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渐渐地,她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不!”

然而,她甚至还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就已经被他从床上拖起,拉到了妆台前。

挣扎中,她感到自己被他强迫着扭转身子,面向妆镜。他只轻轻用力,已将她推倒在妆台前。

她伏在妆台上,紫檀的冰冷透过层层嫁衣,直侵入肌肤。她感到了危险来临,禁不住激烈地挣扎起来,但双腕已被从身后牢牢扣住,根本无法挣脱。

他站在她身后,从镜中冷冷地看着她,毫不费力地将她的一双手腕交到左手,另一手环绕过来,解开了她的领口。

“放肆……”刹那间,公主的怒斥哽咽在喉头,她感到一股游动的冰冷,从领口钻入,沿着脖颈一直爬到胸口,停栖在上面。

此生未了蛊。

想到那形状奇异的甲虫此刻正伏在她胸口,公主不禁全身一阵恶寒,一动也不敢动。

他一拂过她盘起的长发,解散,轻柔而果断地向下拉去,强迫她抬起头,看着镜中的影像。

“想成为她?你会如愿。”

“不,不要……”她努力想回过头,直视他的眸子,目光中已满是哀恳。

但镜中的他丝毫不为所动,手腕一沉,她顿时失去平衡,重重地跌伏在妆台上。

那一瞬,冰冷似乎长出了触角,向她体内扎去,每一次深入,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她禁不住痛唿出声。而这些触角越来越多,向更深处的血肉钻去。

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洞穿。

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挣扎、哭泣,最后甚至不顾一切地哀求。但他始终无动于衷,只是冷冷地从镜中看着她。

看着她的容颜一点点改变。

变得像那个水红色的女子。

公主一声惊唿,猛然惊醒过来。

卓王孙依旧坐在床边,淡淡地看着她,仿佛从来都没有动过。

这一切,原来是一场幻觉。

却是多么可怕的幻觉。蚀骨的痛苦、屈辱都是那么真实,仿佛此刻还肆虐在她的身上。

她豁然明白,这就是他的警告。

这个男子就如九天之上的飞龙,无论多么温柔,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撩拨、触动他的怒意。

龙有逆鳞,触必杀人。

这八个字,只有亲身体会过,才知道可怕。

公主看着他的目光开始颤抖起来。

卓王孙却淡淡道:“你休息吧。一定记住,不要随意打开盒子。”转身离去,不再看她一眼。只留下她坐在烛影摇红中,轻轻战栗着,久久无法起身。

有一句话,他并没有说。

此生未了蛊有着极强的魅惑之力,对于内力浅薄的人来讲,哪怕只是多看上一眼,也会沉沦入它的蛊惑之中。

杨逸之在夜色中搜寻着,从虚生白月宫直到平壤城外,从傍晚直到深夜,却找不到相思的踪迹。

午夜的细雨打湿了石阶,带来彻骨的清凉。从春到夏,这个国家的雨水始终是那么多。

杨逸之坐在一株垂柳下,眉头紧皱。微茫的星光下,大同江上的雾气弥漫,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不再清晰。

她到底去了哪里?

一个淡淡的身影浮现在雾气中,宛如夜空中雪白的一笔惊叹,一动不动地站在他面前。峨冠博带,眉如远山,苍白的脸色,就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铅粉,却掩不住灵秀俊朗。

赫然是平秀吉的影武者,安倍睛明。

他来这里做什么?

杨逸之豁然明白,相思必定是一出虚生白月宫,就遇到了平秀吉的影武者,被他带走。否则,小小一个平壤城,如何他寻找了半夜,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杨逸之看着他,脸色冷了下来:“她在哪里?”

安倍睛明扬起折扇,脸上的笑容温煦而优雅,仿佛他只是一个踏月赏花的雅士,无意中来到这里:“她已经被送回天守阁。”

杨逸之的心一紧,五指轻叩,风月剑气就要在掌心成形。

安倍睛明却并不着急,缓缓微笑道:“她是心甘情愿回去的。”

杨逸之皱起了眉头。心甘情愿?为什么?为何她要心甘情愿地回到那座囚笼?

安倍睛明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缓缓道:“因为你保护不了她,只有在我身边,她才是安全的。”

杨逸之一时竟无法否认这一点,他想起了她临走时的话,我恨你,你。

他和他,她恨他们两个人。为此,她宁可回到那座囚笼,再不相见。

杨逸之本想去救出她,却不禁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