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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心+鬼族的公主(4)

在云环雾绕的雪山下,我们终于发现了一座云中之城。

雪白的天梯直插云霄,望不到尽头,半空中金色的城门光芒闪耀,左右天蓝色的战旗绘满星辰,在阳光下招展,宛如天孙裁下的一段星河。

罗德的手有些颤抖,我替他推开了那扇写满古代文字的黄金之门。

雪白的剑光如匹练一般从头顶劈下,我还来不及思考,三只天使长已挥动着雪白的羽翼,将我围在中央。羽翼激卷的旋风将我吹倒在地,我抬头仰望着甲胄煌然的天使长,他们是如此的威武,英俊,雄壮。我在满天的剑光中竟然微笑了,因为我相信,他们守护的天使一定能美得让我惊叹。

罗德大叫一声,手下的骑兵冲了过来,想要救我。天使长互视片刻,其中两个飞上前去抵住罗德的骑兵,另外一个反手一剑,劈在我还在痴痴仰望的脸上。

那一剑从头顶一直到下颚,留下了沟壑一般,深不见底的裂痕。虽然没有鲜血流出来,我仍然真切的感到一种被抽空的剧痛。

我隐约听到罗德大叫:艾莎!一道霹雳闪电向砍伤我的天使长飞去。天使长扬手一挥,闪电被拢为一些尘芥,然而他手腕上也滴出浓浓的鲜血。

天使长冷冷的看着我,看我固执的撑着地上的血泊,死死抓住他的手腕,一手用撕破的披风裹住自己瘦弱的身体。

他眉头一皱,猛地抽剑,我感到脸上一阵细碎的裂响,和重生重死般的痛苦,然而这只能让我抓得更紧。

我脸上的剑芒迟疑了一下,因为剑刃已被我骨骼的裂缝紧紧锁住,于是我和罗德有了最后的出手机会。另外两个天使长已经和罗德的骑兵同归于尽了,现在我们差的只是这最后一击。

然而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似乎只有逃跑才能保住性命,只要稍微犹豫,天使长就会抽出长剑将我俩都劈为碎屑。

我刚想回头去看罗德,空中传来一阵炽热,万点红光落雨一般向我飞来。

这是我第一次在白昼看见那些烟花。

阳光的辉映下它们显得有些苍白柔弱,宛如久病的公主,却仍然高贵而美丽。我笑了,原来罗德在最后一刻选择了他的信念,而不是我。

我全身燃烧起来,烧灼的痛苦奇异的温暖着我冰凉的肌肤。我第一次有了死亡的感觉。我微笑着抓着天使长的手臂,等待着这些烟花将我的肉体和他一起化为焦骨。天使长看着我的眼神,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不会明白罗德为什么会对我出手,更不明白我为什么不怨恨罗德,为什么宁愿在他的流星火雨中倒下,也不愿意从我们苦苦寻觅的云中城逃跑--毕竟那三百六十多天的岁月对我不过是永恒生命中的沧海一粟,却是罗德整个生命的七十分之一。

我明白,人类追求的永生是实现伟大的信念,于是我是如此情愿,用自己的永生换取罗德的不朽。

满天的烟花中,我的肉体变得无比的轻,终于宛如一片枯朽的树叶,飘落地上。

罗德跑过来抱住我,不停呼喊我的名字。两行冰凉的液体落到我的身上,顿时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第一次有人如此认真的谛视我的面容,包括罗德。而我现在只是一具焦黑的朽骨。我微笑了,从空荡荡的胸腔中吐出最后一口陈腐之气:送我回家。

罗德带着一只天使和我的尸体又开始了漫漫旅途。

其实我没有死,我只是不能说,不能动,长久的躺在棺木中。但是我仍然能感到周围的一切,感到罗德看到天使时的失望。

天使一身白色的长袍,褐色长发披在双肩。他挥舞着健壮的翅膀说:天使的确是世间最美丽的生灵之一,但不是你寻找的那种,因为我们没有性别。你要的美丽在遥远的大海上,那些礁石上不停唱歌的人鱼。她们有着金色的秀发和大海一样幽蓝的眸子。

于是我们又来到了大海。这里有无尽腥咸的海风和蓝天白云,还有漂浮在海上废船的残骸。

罗德开始每天在桅杆上刻下痕迹。当那些痕迹排列得和他的肩头一样高时,我知道,又是一年过去了。

在一个宁静的月夜,我们终于听到了美人鱼的歌声。

歌声在海风中远远传来,宛如月光敲打着大海的琴键。人鱼披散着垂地的金发,浅绿的尾鳍在洁白的礁石上轻轻拍打。她眼中的蓝色只要化开一滴,就是整个大海。

远近的船只都停伫在人鱼的周围,船舱中传来无尽的赞叹:

和天使一样美丽。

和公主一样美丽。

和仙女一样美丽。

罗德默默的注视着她,他没有停船,更没有上前祈求人鱼的祝福,他只是注视着她,任船只从礁石旁缓缓驶过。

天使站在我的棺木旁,叹息道:罗德,你到底要寻找怎样的美丽呢?......大陆的东面,太阳升起的地方,有一座传说中的元素之城,据说里边的小精灵是天下最美丽的生灵。

罗德疲惫的摇摇头,他看了我的尸体一眼:算了,我先送艾莎回家。

罗德抱着我焦朽的骨骼,站在鬼城城墙下。

我呼吸着这熟习的冰凉气息,周围乌云密布,没有一点亮光,阴风苦雨哭号一般猛烈的撕扯着罗德的头发,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一些。我感受着他温暖的身体,默默想,和罗德一起回家是我一直的心愿。

城头上鬼影攒动。骷髅,幽灵,吸血鬼和暗黑骑士们整装待命,只要我父亲一挥手,罗德就会被无数愤怒的阴灵分噬殆尽。

父亲只是下令放下吊桥。

他缓缓上前,从罗德手中接过了我,摘下肩上夜幕一般的斗篷,将我裹住。一瞬间久违的倦意涌上心头,我突然明白,原来只有在这样的夜色下,我才能真正的安眠。

鬼城的大门在我们身后轰然关闭,将罗德永远隔在门外。风雨散去,美丽的月光此刻才从云彩中透出一隙,隔着斗篷抚摸我残缺的躯壳。

鬼族是不会死的。我被父亲放入化骨池中,在剧痛中重生。

浓黑的池水散发着腐败的气息,一些生物的遗骸浮在池边,我犹豫了片刻,仍然跳了下去,刺骨之痛潮水一般将我整个裹住,我觉得自己将沉向一个不可知处,一如重堕轮回,彷徨于生死。我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的那张烧残的羊皮卷轴,手指最后一次留恋那熟悉的柔软。然后,它将和我胸口残存的筋肉一起化为虚无,也可以说是融为一体,再无区别。

这时,我想到罗德。不知他此刻是在通往东方的路上,继续寻找元素族那美丽的仙子;还是已回到自己的城堡,和美丽的公主一起幸福生活。我突然想到一切一切的生灵,当剥去那形形色色的外壳后,都只是一句朽骨,但是我已经没办法把这句话告诉他了。何况,就算他能听到,我也不忍说。

我从化骨池中坐起时,已彻底的摆脱了血肉之身的牵绊,手足上闪耀着森然磷光,和万千骷髅毫无差别。而我重生后的第一件衣服,就是足以征服天下的鬼王斗篷。

父亲在我流浪的日子里为我找到了这件秘宝,然而我却始终不能领悟亡灵术最终的奥义。我站在骷髅堆上,无休止的制造着骷髅,行尸和幽灵,传说中高贵的亡灵巫师始终不肯受我的召唤而来。我的心中,宛如被一蓬白日下的烟花灼烧着,痛苦也来得空空荡荡,毫无着落。

大家经常看见我呆坐尸堆上,往衣带上打一个又一个的结。

我姐姐维德尼娜找到我,说:艾莎,你应该出去走走。

姐姐是一个爱好阳光的人。人们私下传说她本是一个术士,后来爱上了巫师山德鲁,才放弃了青春与人类的美貌,从遥远的塔城赶到这里,作了一名巫师。但她自己却不肯承认。亡灵巫师是不能有自己的情感的。她经常反复对别人解释着这一句同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