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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客栈五之飞龙引(10)

他一步步向下走着,奇怪的是,清虚道长并没有阻拦。郭敖越过龙像,走过屋脊,再走几步,便到了檐前。他的真气也渐渐行开,遥遥对着清远。一剑决生死,郭敖便不准备再出第二剑!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你们这些臭道士吵死了,好好的经不念,却学人家比剑!”

郭敖猛地抬头,就见一位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解剑池边上,一身荷叶绿衣,随风摆舞。院中聚集百人,竟无一人留意到她是何时进来的。

郭敖皱了皱眉头,道:“沈清悒?”

那小姑娘张大了眼睛,脱口道:“你……你认识我?”郭敖不答,沈清悒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道:“啊!你……你是那个乡巴佬!”

郭敖冷哼一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清悒冷笑道:“你以为那个叫沈农的能够逃得了?我追踪他到这里,终于还是杀了他。”她的神情有些落寞:“他也不比别人有趣么,一剑下去,也是鲜血咕嘟咕嘟地冒,一会子就没气了。”

清远见他们一递一往地聊天,完全忽视他的存在,不由大怒,大喝道:“滚出去!”

沈清悒突然转向他,冷森森地道:“你说什么?”

清远牛眼一瞪,又是一声大喝:“滚出去!”

沈清悒冷冷地看着他,突然一扬手。清远以为她要出手,长刀一引,将身前护住。只见一道火花从沈清悒手中窜出,直上青天,“轰”地一声爆了开来。清远不知道这小女孩搞什么鬼,沈清悒冷冷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忽地山门外“呼隆呼隆”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震响声,直如天崩地裂一般。众道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面上都是一片惊惶。突然那扇被郭敖劈成两半的大门嘎呀呀一阵响,竟然连着旁边的墙壁一齐倒了下去!众人眼前一暗,就见一尊庞然大物缓缓地从山门中挤了进来。那物丈半多高,两丈来宽,竟然是一条黑黝黝的大船!沈清悒盯着清远道:“我不但来了,而且将家都搬了过来。谁敢让我滚?”

她淡淡道:“你不是要一剑决生死么?来吧!”

清远一呆,道:“我要对决的人是他,不是你!”

沈清悒反问道:“你怕了?”

清远大怒,道:“好!你先来也是一样!”

沈清悒不再说话,冷森森地看着清远,清远暴吼道:“你先出手!”他虽然粗鲁,但毕竟是一代高手,自然不肯先去攻击这娇怯怯的小姑娘。

沈清悒冰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狂热,突然娇叱道:“好!”她的脚步一错,轻盈的身子化作一缕轻烟,极为迅捷地向清远飘去!

清远长刀迎风一抖,随着他口中爆出的震雷般的一声怒喝,矫若闪电般直劈而下!这一刀,当真有沉香劈山之气势,刀风四溢,冲天而起!清远一刀在手,便如金刚天魔一般,气势浑然,无人敢撄其锋芒。若是他的对手是郭敖,当然可以凭着深厚的内力,神妙的剑术以强对强,与他抢攻,但沈清悒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郭敖见过她出手,知道她绝挡不下这一刀!

一刀决生死,沈清悒已死!

骤然之间,就见一朵飞花嗤然声响,从沈清悒的手中窜了出来,向清远飞了过去。清远骤然遇袭,刀势一变,纷纷若九天飞雪,将那飞花卷进刀芒之中,绞成了碎片。登时一股硫磺的味道冲出,这点飞花,竟然只是普通的焰火!清远上了恶当,心下更是震怒,真气怒龙狂催,将一柄长刀舞得卷天裂地一般,向着沈清悒直挥过去!

这一次他发誓无论沈清悒放什么出来,他的刀都不会停!遇佛斩佛,遇神斩神!

又是一朵飞花从沈清悒手中飞出,顷刻之间变成千朵万朵,纷纷乱飞。沈清悒双手曼妙舞动,也不知有多少朵焰火从她手中燃放。一时殿前彩光闪耀,不像是生死的比拼,倒像是开了场水陆道场一般。

清远长刀霍霍,倏忽之间就扑到了沈清悒的面前。突然他就看到了沈清悒的眼睛,也只看到这双眼睛——因为,别的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漫天的焰火似乎将世界烧成灰烬,万物在这场涅磐的火焰中褪得干干净净,顷刻就不见了。整个世界的光明,就只剩下了这双眼睛了。什么妩媚、明亮、清神、虚远,这些形容都不再用得上,这双眼睛仿若神明的照耀,不带任何慈悲与鄙夷地看着他。清远忽然觉得整个身子陷入种虚幻的麻木中,再也感觉不到手中这与他性命相连的刀!他的精神仿佛运动的速度太快,竟然从肉体中脱离了出来,直沉入这无人能主宰的黑暗中去。

然后他就看见沈清悒提起两根纤纤的手指,一下子就插入了他的眼睛中,直透入脑。然后,他就什么都都感觉不到了。这实在是一招决生死!

整个道观中一片静寂,没有人能想到猛虎一般的清远师叔,竟会这么轻易地就败在沈清悒的手下,而且死得那么凄惨!清远牛一般的身躯直冲出几丈,砰地一声撞在了墙上,才轰然倒地。他眼眶中溅射出的鲜血,已然洒了一地!

沈清悒看着手指上的鲜血,兴味竟然有些索然:“为什么每个人死的时候都一个样子?为什么没有一个死得特殊的人给我杀?”她轻轻地弹了弹手指,将沾上的鲜血溅掉,完全不理会这就是一个生命!

人群中一阵怒吼:“女魔!还我师叔的命来!”

沈清悒冷冷道:“是谁说过,要一招决生死?”

那狂呼之声登时息了下去。人在江湖,就要认赌服输,就算沈清悒杀人的手法残忍了一些,但她既然能杀得了清远,那么清远就该死!这便是江湖上的规则,铁与血一样的规则。

清虚道长缓缓道:“杀孽,杀孽!”

沈清悒却笑了。她笑的时候,微微露出两颗小虎牙,衬着圆圆的净白的脸蛋,看上去极为妩媚,实在不像是个动手就杀人的煞星:“我来只是想要大家明白一个道理,其实人死是很容易的,无论他是不是武当的都一样。”

这是一件非常容易说出去,但却很难明白的道理。难到必须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才会让别人相信。武当众弟子看着清远师叔的尸体,第一次,脸上开始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连清虚道长都不禁有些动容。沈清悒的笑脸却依旧那么纯真与无辜,似乎这一切都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然后她微笑道:“我以为,剑神要试他们一剑的用意也就在此。”她一瞥郭敖,郭敖没有回答,似是默认。他试剑的目,无非让武当的这些名宿们放下武当的赫赫声名,认真面对对手。就他所见而言,对于久享和平的武当弟子而言,这自大轻敌的毛病实在已经成了一个习惯,而这样的习惯在面对天罗教的时候,无疑是致命的。

沈清悒此举虽然残忍,但是总是让他们明白了这个道理。为此,武当付出的代价未免过于沉重,然而或许只有沉重的代价,才能让他们刻骨铭心的记住。

沈清悒笑道:“如此,我想他们可以下山了!”

第六章

郭敖手中拿着一本《大散剑谱》,聚精会神地看着。清虚道长坚持武当派的戒律,要将郭敖禁闭三日,郭敖倒也没想着去反抗什么的。何况清虚遣人送了十几本武当的剑谱过来,这与其说是监禁,倒不如说是很诚恳地留客了,所以郭敖也就闲适地住了下来。既然他已将音信带到,而清虚又派出了弟子前去驰援,那么少林寺的事便与他无关,绝世典籍在前,郭敖当然乐得清闲了。这武当剑法自本朝张三丰创下,历经近百年的时间,当真已达炉火纯青,再无瑕疵的地步。在灵沌的手中虽然不堪一击,但于郭敖看来,却如翠柏青山,极为醒人耳目。武当派的剑术讲究气清意灵,意在剑先,不以争强斗胜、破敌杀人为务,而以养神修性、澹泊自在为要。那著此《大散剑谱》的先辈,更是以驯督后辈为己任,在讲解剑法时,将剑为仙器,兵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的道理讲了又讲。郭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他本身并不是嗜杀之人,于剑中极道颇为痴研,不过以前所习,受了于长空及萧长野的影响,都是讲究怎样克敌制胜,务狠务辣,此时看了武当派的剑术,顿觉眼前展开了一个新的境界。这至柔之术竟能弥补他原来剑法中的至刚之境,似乎可以将他的剑术再推进一个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