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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岛(8)+番外

“我想着她都跟您提前联系过了,”许午遇一怔,“难道有什么事吗?”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明天早早送她们回去,”小神婆再次转过身,烟雾重升,她声音很低很哑,“这两年不太平,村里不能再进外人了。”

许午遇半分没好奇,也不打听分毫,只说:“好。”

转身的时候,小神婆忽然唤了一声:“午遇啊。”

“嗯?”许午遇回头。

小神婆还坐在那,好一会儿才说:“没事,早点睡吧。”

许午遇也沉默一会儿,走之前说:“我一会儿去楼上看看。”

小神婆没说话,只是敲了敲烟斗,她敲得用力,桌面脱落一层污垢,污垢下的桌面整洁,干净。

小神婆盯着看了很久,伸手去摸。

她也老了,指腹粗糙得感受不到什么异样。

感受不到,这张梳妆桌曾经有多精致。

除了她,大概所有人都感受不到。

因为村里实在太久没有出现过年轻女人了。

但愿这一次,不会影响到什么。

失神间,小神婆又摩擦了两下,她本来没察觉什么,直到桌面擦出来回的模糊的红色,她才怔住。

手翻上,指腹不知什么时候被划伤,血溢了一片。

啪嗒,一滴血落地。

小神婆盯着血滴,渐渐出神。

那是五十……五十一年前了,半辈子,遥远得像上一世。

那天是个好天,傍晚阳光也很足,暮色红得像血,大片地浸染天边。

但是村里却死气沉沉,不见有人。

因为太饿。

饥荒比猛兽还可怕,在一分一秒的时间里将人缓慢又急速地送到死神面前。

那个时候,为了一口吃的,好像什么都能做出来,就看有没有提要求。

第一次,是村口有牛路过,牛背上挂着一个布袋,驮着一个老头,老头看她一眼,停下来问:“饿吗,娃子。”

她盯着那个布袋边咽口水边点头。

那老头上上下下地盯她,最后摇摇头说句:“你不行,你太大了,长得也不好看。”

话没说明白,又好像说明白了。

她问:“你要多大的?”

“七八岁?”老头说,“要好看。”

她问:“多好看?”

老头说:“能多好看就多好看。”

她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人是村尾的琳琅,琳琅今年七岁,人好看,就是穷,家里没爹娘,只有个瞎眼的奶奶,现在奶奶眼看也快饿死了,前两天还看奶奶在挖泥巴往琳琅嘴里塞。

她找到琳琅,跟琳琅说奶奶在村头摔了,爬不起来。

琳琅果然急匆匆就跑过去了。

人当然是回不来了,布条往嘴里一塞,麻袋一套,牛背上一扔,很快就没了影。

那天,她吃了个半饱。

后来也没过多久,饥荒过去,大家想清点饿死的人,但发现实在太多了,就不了了之。

五十年过去了,如今她看着箩筐里刚蒸出来的馒头,还是会恍惚,恍惚地不知道是那一年在做梦,还是今天在做梦。

直到一通电话响了。

女人张口就问:“是……小神婆吗?”

普通话,体面人。

小神婆谨慎地把黑话夹在对话里,对方毫无反应,但是提起了一个名字。

“我……我是从我婆婆那里知道的你,我婆婆叫,我婆婆叫琳琅。”

琳琅。

琳琅当时在长长窄窄的乡道上,迎着红灿灿的夕阳,牵着她的手,问她:“婆婆奶有没有哭啊?她最怕疼了。”

“哦,有事吗?”她抖得拿不住咽,烟灰掉了一桌子。

她昨天还在电视上看到警方破获了一桩拐卖人口的陈年旧案。

这几年,警方动作越来越麻利了。

“我就是想找您看个人,我婆婆说您很厉害,当年我丈夫……我丈夫走的时候,她说过应该提前找小神婆的。”

她想找的小神婆,应该是老神婆。

但是小神婆认下了,她套问:“你婆婆记得地址?”

“她……她现在不记得了,我婆婆前两年身体不好,这两年已经不大记事了,这地址是她早几年记下的,我今天才翻出来。”

小神婆问:“你丈夫怎么了?”

“他……他疯了,我婆婆说他鬼上身,找了不少人看,都没什么结果,后来……后来就走了,走之后她身体就不大好了,有两年总叨叨当初应该直接找您,我想着您应该很厉害,所以来找您问问。”

“问什么?”

“就是……就是……”

“什么?”她故作不耐烦。

这手段她用得很娴熟,对方那些人最有用。

“就是……”对方声音低下来,电话里似乎有雷雨的声音,信号弱,电流呲呲响,好一会儿才说,“我女儿好像也被鬼上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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