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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1)(24)

在那之前,芷苓没有想到,闫君素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本以为报复得狠毒而没有余地,结果却害人又害己,芷苓丝毫不甘心,对吟秋的恨,又加深了一层。

但若她再去找如许,也变得小心谨慎。

而如许呢,虽然也是诚惶诚恐,面露尴尬,却比以前更舍得说一些关心的话。例如芷苓手背上的烫伤,他不仅问过,还派人送了药膏给芷苓,嘱托她好生修养。芷苓嘴上不说,心里却不得不有了些许惭愧之意。这个时候她收到如许派人传过来的口讯,约她在江畔见面,说有要事相商。

芷苓想,去了就问问他,为何好像换了一种态度,跟以前截然不同,如果是因为有了肌肤之亲,内疚,或者要说出类似于负责任之类的话,就大可不必,我这么儿戏,他岂可当真。

想到此,又轻轻地叹了两声。

黄浦江滔滔的流水声音,已清晰可辨。

【四】

芷苓被闫君素逼得走投无路跳河自尽的消息,是吟秋告诉如许的。彼时女子的笑靥明媚如花,还透着些许的恶毒,男子的脸,刷的惨白。

他抓痛了她的手,反复问,“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吟秋故做无奈,“闫君素说,官芷苓受到教训以后,不敢再偷偷地见你了。我于是跟他打赌,便冒你的名字,写了封信给她,约她在江畔见面,看她究竟去还是不去。”

“她,去了?”

“是的,所以闫君素才觉得脸上无光,冲过去给了官芷苓一巴掌。你猜怎么着?呵呵,那女人吓了个半死,想跑,一个不留神,沿着河堤滚了下去,眨眼的工夫,就被漩涡卷走了。”

啪。一个耳光落在吟秋脸上。

如许还是第一次,这样暴躁地对待她。

吟秋捂着生疼的脸,讪笑着说道,“你为了那样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打我!靳如许,你变了,你不再爱我了!”

“你也变了,变得好毒,好可怕。”如许淡淡地说。他对吟秋,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厌烦。

他沿着黄浦江走了不下三个时辰,从傍晚走到深夜,风越来越凉,让他的骨头感到阵阵酥麻,最后,他在一块大岩石上坐了下来,睡着了,梦境很复杂,清晨的一缕阳光将他拉回现实,他睁开眼睛,忽然觉得刺痛无比,眼泪汹涌而出。

那几天,如许就那样没日没夜地在黄浦江边上游走,他想,就算真的死了,尸体也会被冲到岸边,那样,他就可以将她安葬,让她不用做孤魂野鬼,也让自己不那么难过。

可是,整整半个月,一无所获。

如许不知道哪里来的念头,觉得芷苓极有可能已经获救,于是,每遇到一户打渔的人家,他都会上前询问,是否看见过一个外貌如何如何的姑娘。

每落空一次,他的心,就沉重一分。

从江的北岸到南岸,再从南岸到北岸,问到第三个月的时候,有人告诉他,那姑娘得救了,不仅保住自己的命,而且大小平安。

奇迹,让他欣喜若狂。

连夜就找了去,看到消瘦的芷苓,已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孩子也许是你的,也许是他的,我不清楚。”芷苓冷冷地说。她想泼一盆冷水给如许,让他就此停步,谁知道如许竟然回答她,“无论如何,我都是出自真心的,想和你在一起。”

芷苓想反驳,但看着如许专注的凝重的表情,她的舌头和牙齿都被冻结,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个女子,奔波半生,要的,无非就是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子,给她名分和归宿。这未尝不是一件可喜的事。

如许揽着芷苓,温柔地说,“从今以后,你不用再回百乐门,也不要管闫君素了,一切有我。”

【五】

回家。如许打算安排好一切就带芷苓去南洋。这也是芷苓的意思,上海毕竟是是非地,离开了,方能心安。

他去找吟秋,希望她同意解除婚约,可是,也如他预想,吟秋死活不肯答应,哭着问他,“你不爱我了么?真的,这样就不爱了么?”

如许叹息,“吟秋,我不能欺骗你。”

吟秋的手一挥,梳妆台上大大小小的物什,哗啦啦都滚到地上,胭脂也散了,火辣辣的铺了一地。

如许转身跨出门槛,顿了顿,说,“对不起,芷苓还在渔村等我。”

吟秋望着那背影,握紧了拳头,指甲都嵌进掌心里。

很快,她找到闫君素,告诉他,你的女人要跟别人私奔。起初,闫君素拿出一副不上心的样子,一边抽着雪茄,一边软绵绵地回应她,“官芷苓?唔,既然她运气好拣回了一条命,就由她去吧,百乐门没有她不会倒闭,我闫君素没有她,还有大把的女人等着我挑。”说着,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吟秋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只是不知道,沈小姐在不在其中。”

吟秋会了意,心头厌恶,但想想如许和芷苓在一起的种种可能,则更加刺痛。她只得把心一沉,从沙发上站起来,媚笑着说道,“闫老板要的是什么我不清楚,而我要的,是官芷苓这条命。”

闫君素哈哈大笑,“既然沈小姐开了口,闫某愿意效劳。”

“但是,你不能伤害靳如许。”

【六】

时逢晚秋。

吟秋站在院子里,薄薄的一片,仿佛内里的什么都被掏空,只留下恍惚的躯壳。不一会儿丫鬟过来了,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那绯红的胭脂也没能掩盖住,瞬间死灰一般的苍白。

她拔腿朝着外面的大街跑去。

在百乐门的门口,闫君素正从车里下来,忽然听到有人直呼他的名字,他转头,笑呵呵地站着,“沈小姐,好久不见。”

“你答应过我什么?我说过不能伤害靳如许!”吟秋说着,扑过去狠狠扯住闫君素的西装领子,尖利的指甲也朝着他脸上挥去。闫君素身边的保镖一窝蜂涌上,架开她,像扔一只小猫,轻飘飘就把她扔在地上。

闫君素整了整衣领,笑道,“该做什么,不该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吟秋伏在地上,渐渐的身体好像都塌陷下去,她狠狠地哭起来,不管路人的眼光多诧异,说话多尖锐,她只是哭,低着头,肩膀猛烈抽动。

原来,在如许和芷苓打算坐船去南洋的时候,闫君素派去的人,将他们双双推入了黄浦江,尸体在第四天傍晚才被冲上岸,两个人到死也牵着手,十指紧扣,怎么也分不开了。

这消息,让吟秋悲恸欲裂。

那时,她趴在地上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忽然趔趄着冲进舞厅,有歌女正在台上摆动着纤腰,风情万种。吟秋便冲上去,给了那歌女两巴掌,吼道,“贱人,不要仗着几分姿色就勾引人家的丈夫,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然后从架子上摘下话筒,狠狠摔在地上,“不是只有你才会唱歌的,我也会……”

这个时候沈家的人来了,舞厅的保安也来了,吟秋披头散发的被他们拖出去,之后,丑闻传开了,也没有谁再见到这位昔日风光的沈家大小姐。

听沈家的下人们说,沈吟秋疯了,整天都被关在屋子里,咿咿呀呀学人唱歌。她唱的,是以前百乐门的红歌女官芷苓最拿手的曲子:

“酒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地,磋跎了青春,晓色朦胧,倦眼惺忪……”

【嫣然作品】薄雪

1

母亲叫我薄雪。呼延薄雪。鲜卑族人后裔。辗转流落中原。

中原。风如刀。尘如帐。满天满地都是江湖的纷争。和蔽日的黄沙。寻不见水的清澈。以及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