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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1)(7)

潘磊从沙发上跳起来抱我,宝贝,我再不会离开你,我要给你最漂亮的幸福。也是在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潘磊离我的幸福,好遥远。

潘磊重又在他的事业里忙得七上八下。对我的体贴,也日益见长。他常和我说,若不是这次的分开,他仍然不知,对我的牵念会如此强烈。一切反而让我愧疚难当。话到嘴边,却通常因了他的一句关怀一个笑容,重又咽下。

可是,终于还是狭路相逢。

某一日和陶醉在餐厅遇见潘磊,那么熟悉的面容,生生刺得我心痛。潘磊当时正和同事一起就餐,斜对面的桌子,三个人那样怔着,面面相觑。

一个星期的沉默,局面僵持。也许谁都在等对方的一句话,却迟迟没有谁开口。我们早就同床异梦。

但潘磊终还是忍不住先发了话,他说,芹芹,我会给你时间考虑。然后便搬离了我们居住六年之久的房子。

除了抱歉,我没有挽留。

4

陶醉拍出来的照片频频发往杂志,回收率却只有百分之十。从前积攒的资金,到如今渐渐被高额的摄影费用摧垮。

我跟他说,别做这么风险的事了,找个踏实的工作。陶醉沉默良久,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摄影是我的生命。

可你有了工作一样能兼顾摄影,不是吗?

陶醉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为自己偏执的行为做任何的解释。我第一次对他觉得陌生,究竟,他外表下隐藏的内心想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我瞒着陶醉去酒吧做了驻唱。那地方空气糜烂龙蛇混杂,眼神穿插的暧昧,满场纷飞。我坐在台上灯光最暗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唱,凌晨回家,狠狠睡上一觉。天明醒来,再继续写字。我的想法,便是挣钱。

半个月后我认识了明朗,酒吧新来的贝斯手,黑发及肩,有迷人的微笑。唱歌的时候我们在各自的黑暗影象里活动,看不见彼此的眼神,温暖或受伤。当灯光亮起,视线接壤,他才对我皎洁地笑,说,你的歌,真好。

连日的相处,长发的明朗开始在我脑海里成形。有殷实的家底纯善的双亲,到酒吧做贝斯手,只是明朗课余的爱好。是的,课余,他小我两岁,只是大学四年级的孩子。

5

陶醉再打电话约我的时候,说有照片被录用了,拿的一笔钱可以去吃我一直喜欢的法国大餐。放下电话,他已在楼下。

那顿饭,我只点了少且便宜的几个菜,推说自己肠胃不舒服。陶醉的关心,亦是洋洋洒洒。我看着这一桌残局,忽然有想哭的冲动。

从餐厅出来,路过我驻唱的那家酒吧,门口的服务生热情地招呼我。我怕陶醉知道其中内情,慌忙把头别到一边去。

陶醉拉着我问,好象那人在叫你。我不回答,他也只好深深浅浅跟着我的步子走了。

然而纸包不住火,陶醉终于知道我驻唱的事,当众凋谢。

他到酒吧找我,全是因为当天服务生与我打招呼的情节太蹊跷。他看见我,迷离的灯光下唱着矫情的歌,狠狠冲上台抢了我的话筒,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就那样站在酒红色的灯光下哭泣,肩膀抽动,满心是碎了的痕迹。明朗扶着我,季安芹,他说,别怕,有我。我追出去,清冷的大街,没有任何熟悉的身影。

我失去他了,我知道。

果然,陶醉没有回家,他甚至没有和我告别,说,再见,再见。就这样消失不见。

潘磊来找我,疼惜的眼色,不断流露。

他走了,我说。潘磊点头,他那样高大的男子,我第一次觉着他的萎靡。他说,芹芹,我在等你,一直在等。

我欲哭无泪。

6

明朗迅速和我说爱,在陶醉消失后的第七天。我玩笑地拒绝,你何以要接近我这样风尘的女子?明朗做出心疼的表情,季安芹,我不许你用风尘描述自己!

我服帖,在他一刹那的霸道之下,这被珍惜的感觉,我太需要。

周末我们一起下班,摩托车载我们去我空旷的小屋。百合花在阳台上怒放,明朗说,洁白如我。我在他疯狂的亲吻中泪如雨下,明朗,你还是孩子。

眼睛在那一夜刺痛难当,三个男人的影象重重叠叠从天花板掉下来,满屋飞溅。明朗抱着我发抖的身子,仍是说,别怕,有我。挣扎中我逐渐睡去,真希望,醒来的天空一片晴好。

潘磊重又对我说,芹芹,让我们再在一起。我摇头,我说我已有了明朗。但分明知道,我与明朗,且不论爱情,也终归没有将来。我说,潘磊,曾经我爱你,无论我将和谁一起,你都是我的过去。

一句话,将他伤了个彻底,我仍然只能说对不起。如果爱情就是不断的遭遇和错过,谁不想?谁又希望?

潘磊走后,我继续在不安与自责中和明朗交往,台前阴郁幕后活泼的孩子,我不清楚,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自己。我经常想起陶醉,不知,他此刻会在哪一个角落微笑或悲伤。忘了算了吧,陶醉终究是我生命里最旖旎的幻象。

明朗问我,你爱谁。我笑靥如花,我说,付明朗。这孩子,便像拿到最大的蟠桃一样,猴子似的开心。我一点一点痛开来,面对明朗的幸福无间,我不知道,又能撑到几时。如果像对待潘磊一样对他决绝,是不是短痛好过长痛呢?

7

收到陶醉的邮件,已是两个月之后。彼时,我骗人骗己地和明朗在酒吧或者家里纠缠,俨然甜蜜无比。我其实难以解释,为什么总不能狠心拒绝明朗,也许是他硕大的期待,让我害怕引来这孩子隐忍的绝望。

我终是心疼他的。

打开邮件我仔细阅读,陶醉的模样重又在我脑海里闪现,连同我们曾亲密相守的那些时光。陶醉跟我说安好,说抱歉,说让我忘记,说得我心事泛滥泪水泛滥。原来他的离开,是出于成全,他自知给不了我幸福的生活。他以为,我能重拾潘磊。

我选择了彻底删除,陶醉的一字一句,丁点没有留下。既然放弃,只能说无缘,我亦不想强求。

有女生到酒吧来找明朗,一看便知是象牙塔中没有烟尘的女子。我想起明朗曾说,百合花洁白如我,相较之下,这女子倒是更适合如此比喻。她问我付明朗在哪里?我指指角落,便对这场争执作壁上观。

女生说明朗跟我回去,这里不适合你。明朗看着我,颓然无语。女生忽然泪下,她说对不起明朗,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我不该骗你。说着一把抱住明朗,激烈而凄然。

结果就是明朗跟了那个女生离开,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冲我苦涩地笑。我微笑告别,想来彼此不过都用对方做影子,谁都算不上亏欠谁,索性就此两清。

说到底,我们不过就是爱情的逃兵,于一段红尘坠入另一段红尘,旅途颠簸,岁月辗转。

爱上你的左脸 语笑嫣然

1

小末七岁,忽然就懂得了“冤家路窄”这个成语。若论原因,就不得不提到杜明峰了。

报名那天,人堆里一直就有个平头的衬衫小子盯着小末使劲看,很不礼貌。小末暗自生气。她知道,自己左脸的颧骨上,有一块褐色的胎记,略带蝴蝶的形状,说起来倒是相当艺术的事情,只是小末总觉得碍眼,一旦得了陌生人异样的眼光,便浑身不自在。

而这个衬衫小子,就是杜明峰。

上学第一天,杜明峰就被编在了小末的前排,瘦高的个子树干一样横亘在小末和讲台之间,可怜的小末伸直了腰板,昂着头,才能看见老师的表情。那距离,真是咫尺天涯啊。

下课的时候杜明峰转过来问小末借橡皮,顺便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小末没好气地说我叫莫小末,之后便不搭理他。郁闷的是,那块橡皮,自杜明峰手里一去不回,滚到了不知道哪张桌子的下面,四处寻访也未见。小末说,杜明峰你真是我的灾星。杜明峰挠挠头发,傻乎乎地笑,连对不起也忘了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