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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4)(2)

一阵寒流跑遍紫妮的全身,她好象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冷冷地推开罗凭,漠然说,这内衣,我只为一个男人穿。罗凭蓦地就火了,一个耳光落下去,几乎是咆哮着说,我有什么不如许承天!

紫妮望着失态的罗凭,突然笑靥如花。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他的存在?

6

紫妮递辞职信的时候,许承天除了略带愧疚的表情,没有做丝毫的挽留。紫妮走到门口,许承天终是忍不住喊了她,说,对不起。紫妮揶揄地笑,你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家庭,我们这样身为第三者的女子,从来不会有好下场。

许承天叹息着,你知道,我有自己的隐衷。

不错,紫妮确实知道,罗凭的解释很简单,许承天打算分手,却怕紫妮一个人过于孤苦,便找到了罗凭,要他代为妥善照顾。包括罗凭送紫妮的白金戒指和斯洛吉的内衣,都是许承天一手操办。而那些照片,也成为许承天摆脱紫妮最完美的借口。

紫妮,我欠她太多,我必须回到她身边去,好好打理这个家。

紫妮用犀利的目光盯着许承天,随即莞尔一笑,许承天,难道我江紫妮就是一件货物可以被你们推来让去!

许承天显得很慌乱,他说不是不是,却找不到更好的言辞来解释。紫妮喜欢看他茫然而紧张的样子,那可以让她幻觉一年前守在自己病床前的许承天,始终不曾离开。

紫妮在走出办公楼电梯的一刹那,终究还是把心肝脾肺肾哭了个天花乱坠,渐渐地就蹲在了地上,眼里,嘴里,心里,都只剩一句,许承天,你到底有否真心实意爱过我。

踉跄着走回楼下,紫妮看见罗凭,颓散的表情望着她。罗凭说,对不起。仍是和许承天同样的话,紫妮挥手,给了罗凭一个响亮的耳光,好不容易止住的泪,重新泛滥起来。她自是以为,罗凭和她这些日子的恩爱纠缠,全然是为了许承天的嘱托和金钱的鼓惑。罗凭也倔强,顶着脸上火辣辣的疼不说话,最后埋了头凋谢一般离开。

这场爱情的乱世纠葛,大家都透支了体力,最后只得凄迷和绝望。

7

紫妮再见到许承天,已经是伤口开始结疤的第三个月。人潮里许承天拥着一个妖艳的女子与紫妮打了个照面,五月的晴天,果真闪了电。

她终于明白,江紫妮不过是许承天寂寞生活的排遣,腻了就变戏法一样丢弃。男人的心,是比海底针更难把握的,他在上一刻或许可以和一个女人抵死缠绵,下一刻却仍是有足够的精力去把自己伪装成圣人,给对方一个台阶,让她主动谢幕,然后继续自己的风流闹剧。

任谁,也成不了他寂寞旅途中的主角。

紫妮的叹息,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她不知道,自己的憔悴,看在暗处的罗凭眼中,疼痛一阵接着一阵。而这个被作为棋子的男人,之所以甘心受许承天的唆摆,只因为有爱,从他们最初相爱的大学校园,蔓延至今,丝毫不做变改。

[意外的初吻]

杨其一直记得,两年前他遇见唐苗,是参加一个全国性的英语演讲比赛。当时的唐苗,背着一个卡其色的大包,胀鼓鼓的,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她冲进来,背包上叮叮当当的装饰链子,在杨其的胳膊上划了一下,划出一道白色的痕,用手抹两下就没了。

唐苗没有察觉,倒是杨其因此多看了她几眼,特别记住了她右边眼角下那颗醒目的泪痣。

比赛前后的几天,选手都住在宾馆的二十三楼。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一顿饭,几句话,彼此就熟悉了不少,气氛也热闹起来。只有唐苗,像个认生的儿童,头低低的,几乎不说话。走廊上或者演播室里,碰见杨其,微微笑一笑,就算招呼了。

比赛结束那天,和杨其同屋住的男孩请他吃日本料理,两个人磨磨蹭蹭,快十点才回到宾馆。隔壁屋里闹哄哄的,只有些许微弱的光线。杨其好奇,推开门进去,看见十几个人围坐着,有人嘴上吸了一张扑克牌,旁边的人也伸嘴去接。后来知道,那游戏就是传说中的吸星大法。

杨其迷迷糊糊就被人拉到唐苗左边的空位,他想走,牌却已经传到唐苗的嘴上。杨其看她慢慢转过脸,眼睑低垂着,睫毛微微颤动,灯光再暗,也藏不住她满脸的绯红。杨其觉得那时的唐苗很可爱,他又看见她眼角的泪痣。这一次,他仿佛很想看得更仔细,于是,一点一点凑过去。

也许是太过拘谨,杨其竟然撞到唐苗的鼻子,唐苗忘了她还吸着扑克牌,嘴角一抽动,牌就往下落。傻呼呼的杨其想赶忙接住,结果,先是靠得最近的同学发出一阵哄笑,随后唐苗便哭了。杨其愣了好久才明白,自然竟然不小心亲了唐苗的嘴。

后来,唐苗看见杨其,就像老鼠见了猫,红着脸,像犯错的孩子似的,低着头慌忙地走开,以至于杨其始终没有机会向她道歉。

两年前过去,杨其一直记得那个叫唐苗的女孩。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还会在学校的迎新晚会上,再次遇见她。

[被全世界遗忘]

两年后,杨其是校文艺部的副部长,而唐苗是新生代表,参演一出话剧。杨其在后台看见她,穿着隆重的百褶洋裙,像童话里的公主。因为话剧的背景是一次化妆舞会,所以唐苗脸上还戴着半截火红的面具,遮住眼睛。

杨其根本没想过,她会是唐苗。他只是觉得这女孩小小的个子,站在人堆里又安静得出奇,他却偏偏一眼望见她。于是,总忍不住多看几眼。

话剧结束,唐苗从他面前走过,他赫然就看见面具背后的那双眼睛,尤其是眼角的一点泪痣,心头生出一阵莫名的紧张。

大概三四天之后,杨其在新生队伍里看见摘了面具不化妆的唐苗,他才彻底地相信,唐苗真的就是那个唐苗,只是面色更黄,人也更瘦了。

但她似乎没有认出杨其,面对面地走过,扫他一眼,又转头和旁边的同学讲话。杨其喊她,喊了两声她才回头,表情很茫然,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认识我?

然后就轮到杨其茫然了,捏着拳头,神情很窘迫,舌头就像打了麻药,动也动不了。唐苗的同学催她,要迟到了,唐苗对杨其尴尬地笑一下,很快就扎进人堆了。

杨其望着她略显单薄的背影,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唐苗不记得他,就好象全世界都将他遗忘了。

一直到唐苗加入学生会,杨其才有第二次与她说话的机会。他问唐苗,两年前是不是参加过一个英语演讲比赛。唐苗拧着眉,很努力地回想,但还是摇头。杨其失望之余,发现她竟露出细微的痛苦的表情。他向她道歉,说自己认错了人,低头时一道难看的疤痕射入眼帘,像蚯蚓一样,爬在唐苗的左手腕内侧。

[唐苗的车祸与失忆]

关于那道疤痕,唐苗告诉杨其,是因为车祸。很血腥的一次遭遇,在高速公路上,浓雾的清晨,汽车翻进山沟,很多人死了,包括唐苗的小姨。在医院躺了近半年,唐苗说,苏醒那天,妈妈抱着她,哭得说不出话来。但活是活了,之前的很多记忆却消失了,满脑子都是车祸的情景,每晚做噩梦。

杨其听得心疼,自从唐苗出现,他整个人就惆怅了许多,似乎极易感伤。他问唐苗,那些记忆,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医生说要多接触旧物,妈妈也给我讲了很多从前的事,有小部分记忆慢慢地回来了。可我坚持要继续念书,费了很多周折,才进到这所学校来。唐苗又叹气,记忆丢了,我就像没有过去的人,总觉得背后是飕飕的凉风和无底深渊。杨其,我问过妈妈,她说我是参加过那个比赛的。你能告诉我,我们是怎样认识的吗?以前的唐苗,和现在有没有不一样?还有,还有……

唐苗望着杨其,满脸期待,专注的神情里,少了两年前的忸怩和羞怯,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这让杨其觉得欣慰。但她的话语间总是透着忧虑和彷徨,杨其几乎就要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朵恹恹的疲惫的花。他暗自发誓,应尽最大的努力,让唐苗摆脱车祸和失忆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