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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6)(23)

簌簌说,后来我其实是后悔的,我早就该明白,因为我,你一直都活在牵挂和愧疚中。我太自私了。茶朵抱着簌簌,那你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簌簌顿了顿,少沅的声音从厨房里传过来,他喊吃饭了,簌簌起身,茶朵盯着她,一脸期盼的模样。

最后,簌簌说,我不能离开他们,我们对彼此而言,实在太重要,这也是我一直没有回家的原因。姐姐,你让我留在这里,我也会回去看你们的。茶朵埋头吃饭,西红柿炒鸡蛋的味道还不错,簌簌和少沅闷声不吭,连筷子都不敢拿,茶朵实在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起来。簌簌于是知道茶朵是理解她的,就像小时侯,茶朵经常假装生气,让她这个做妹妹的调头来哄她。簌簌于是给茶朵夹了很多西红柿,堆在碗里都快溢出来,她突然转头看向少沅,问,这里面怎么这么多西红柿?少沅拍拍脑门,说,你冰箱里的西红柿我全放进去了。

茶朵和簌簌面面相觑。安静的屋子里随即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笑声。北京傍晚的夕阳很美,光线穿透落地玻璃窗,照得客厅像宫殿一样辉煌。

茶朵又一次站在离别的月台上。簌簌和少沅送她,依依惜别。这一次茶朵终于从少沅的脸上找到了不舍的情绪,她满足地给了他们一个盛大的拥抱。簌簌一直追着火车跑,挥着手喊着,姐姐再见,姐姐再见。茶朵的眼眶又湿了。

那个春节,茶朵买了很多烟花,她希望烟花绽放的时候,在北京的簌簌和少沅都可以看见,也希望,洛小白可以看见。不管簌簌和少沅的将来会怎样,谁的爱情在或不在,起码他们各自都很好,而少沅就像茶朵的一个愿望,很多年,都不得实现,到如今她终于明白了,她所耿耿于怀的,不过就是她吻少沅的时候,没有得到对方相应的热忱,而那个一直守在她身边的洛小白,他已经成为了茶朵的一种习惯。

也许爱上一个人很容易,但要发现自己的这份爱其实早已存在,是需要契机的。或者说,需要某件事,某种情绪,突然被触动,突然就明白。

茶朵想,洛小白这次跑不掉了。

可洛小白竟然真的跑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开学的时候,茶朵才听说,他去了上海的公司实习。茶朵不知道,洛小白在几个月前,偷偷地看着她去找少沅,看着少沅给她抹眼泪,最后又看着她拖着行李,和少沅一起坐在去北京的火车车厢里。可怜的洛小白觉得玫瑰都枯萎了,再也不会开花,所以他决定用实习作为逃避,他希望,等他再回到学校,茶朵已经跟少沅很幸福地在一起,或者,到那时他可以不再喜欢茶朵。

洛小白一声不吭。洛小白满腹委屈。洛小白如果看到茶朵像马叉虫一样站在他面前。洛小白如果被茶朵揪着耳朵听她说,笨蛋洛小白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洛小白会有什么反应呢?

【末】

我是茶朵。

公元2002年我在想念一个送给我士多卑梨发卡的男孩。公元2006年,我去上海,寻找一个穿卡其色上衣的男孩。

他们一个叫戚少沅,一个叫洛小白。

后者,他是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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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梦 文 / 语笑嫣然

1

一九二一年,十七岁的夕微。

那个时候,男中和女中本来是该分开的,所以安显本来就该错过了夕微。

但资州是小城,西南一隅,山高皇帝远,保持自己倔强的存在方式。同泽中学巴掌之地,容下了城里初绽的蓓蕾,男男女女。

包括安显和夕微。

安家在资州是大户。安显第一天上学便开了自家的老爷车去,城里十二个时辰之内就炸开了锅。羡慕的,嫉妒的,都有。却众口一词,说这安家少爷,外表英俊,家世显赫,也许骨子里还有那么些****。

十八岁的安显,成了谜。太年轻。

夕微第一次碰见这位传说中的少爷,他便驾着车,鬼使神差,跟了她一段路。

碧云天,黄叶地。夕微脚步惊疑。

你为什么跟着我?她忍无可忍地去踢安显的车门,涨红了脸。

我想认识你。安显探半个身子出车窗,极讨好地笑。

现在认识了?安少爷,请不要打扰我回家。夕微嘴角上扬,还他一个白眼。

安显点头,说,对不起,我立刻走。像受了训的孩子,委屈却顺从。

总有那么一个人,是你命定的劫,纵使火海刀山。

夕微就是安显的劫。

后来夕微开始喜欢安显,喜欢他如此小心翼翼待她,给她温柔绅士的一面。安显常说,夕微我真怕你,怕你不理我的样子。无辜的眼神,委屈万分。

夕微的虚荣心,在安显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满足。

然而,这喜欢,这满足,能否等同于爱情。安显要的答案,夕微始终给不出。

生日的时候安显送她礼物。精巧的茶色盒子,夕微打开,愣了半天。

安显说,紫水晶,有祝福的意味。夕微没有听见。

她在看这淡紫色的水晶手镯,浅血色的花纹包在里面,缭绕得像一阵青烟。在哪里见过?夕微叨念着,到底是在哪里呢?心打了一个寒颤,被安显唤醒。

怎么了,不喜欢?是我一直很珍爱的东西呢。母亲从九寨带回来,我保存了整整三年。这附近是绝对没有的。安显皱了眉头。

夕微笑而不语,轻轻地把镯子套在手腕上,另一只手握着它,象是怕这脆弱的生命流逝。

安显也笑了,看着夕微。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回到家,屋子里没有点灯,父亲坐在角落的藤椅上,烟味很重。他问夕微,是否已正式同那阔少爷交往。夕微偷偷把手镯取下藏在身后。

许国涛走过来,“啪”的一个耳光落在自己女儿脸颊。烟头在地上散开一地火花。

你该读书!知道什么叫羞耻吗?父亲指着夕微,指尖颤抖。

夕微恨恨地咬了牙,不说话,睫毛一闪,忽地就流下泪来。脸疼也不及心疼。

她侍奉父亲,就如侍奉她的爱情一样,虔诚,且卑微。但始终不得正果。

许国涛是个终日不苟言笑的人,而且对夕微管教甚严,脾性也不和善。夕微稍有差池,他从不耐心说教,却只是骂,话不算难听,但语气很重。骂得多了,就渐渐形成一些不成文的规矩,给夕微遵守。

九岁,夕微说,父亲,我会改,您别生气。

十三岁,夕微说,你的管教是束缚,太压抑。

十六岁,夕微说,血浓于水,你这样待我,叫我怎能相信你仍心疼我!

便从此缄了口。不冷不热的态度,小心翼翼地生活。

2

彻夜难眠。

夕微闭上眼,又见到那个女人,仿佛在面前。

看不清她的样子,只有一个大体的轮廓在脑海里,还有她一身白衣,流动着雪一般柔滑的光。整个,有亲切又凄楚的味道。

然后那个女人放一只镯子在夕微掌心,湿湿的凉,直凉过单薄的衣衫,透进心里去。

每次,这个梦境总是重复,夕微已经能预知,接下来女人要向她点头,然后微笑。

一切都是模糊的,夕微甚至看不见女人的脸,但她觉得她就在笑,劫难丛生地笑,叫人怜。

接着梦便消失,一切无踪无影。夕微连镯子的模样也没看清楚,就醒了。

可是这次竟然不一样!

这次的梦里,夕微不可知地,就低头看清了镯子的形貌。

紫水晶。紫水晶!

竟是和安显送她的,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那一个带着裂痕的缺口,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就是带着安显送她的礼物进了梦里。

为什么?

醒来的时候夕微想起母亲,翻出照片抱着它紧紧蜷在床角。总是在最脆弱的时候,怀念起最能给自己坚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