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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6)(31)

那碎裂的岩石,迸开的泥土,像焰火一般四散飞溅。忘忧谷轰然毁灭。

【何处得秋霜】

若菡再醒来,叶锦添完好无损地陪在她身边,是野外荒僻的山林,还有蝉鸣和蛙声。月光茕茕,一地都是清冷。

叶锦添叹息,问,你非杀我不可?

若菡狠狠地点头。

叶锦添于是扔出一把短剑,闭着眼睛,示意自己不会反抗。若菡的眼中布满血丝,双手拿剑,却还是不停地颤抖。

那一剑,她插在离心口有一寸远的地方。

叶锦添看着血涌出来,缓缓倒在地上。

若菡跟自己说,就当是还他方才救她一命的恩情。但她不是不清楚,这一剑偏离了,便意味着她报仇的勇气也不复存在了。她颤颤巍巍地就着夜色走出山林,叶锦添从此与她无关。

天色亮起来的时候,清澈的溪水边,若菡看见水中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子,柳叶眉,芙蓉面,朱唇未启,红如樱桃。

她是激怒攻心,以致内息紊乱走火入魔,一夜白了发。她却嘲笑自己,是未能手刃仇敌不忠不孝以致上天惩罚。

她跪下去,想要触摸她的脸,水却忽然乱了。

两年后,江湖盛传,磨刀门铲除了当年白家堡最后一个余孽,白相迎的女儿白若菡。叶锦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里的银枪轰然砸地。

若非爱,不会有这么多的从容和偏溺。

若非爱,不会如此紧张如此关心。

偏偏若菡只记得仇恨,记得自己心中的爱,却忽略了那爱也在别处存在,并非没有回音。只是,他还有小蝶。两小的感情,早在若菡出现以后,相形见拙,变成怜爱和责任。但是他是叶锦添,善良而中情义,到了优柔寡断的地步。

若非他从忘忧谷回来,伤重到几乎难以存活,小碟也不会耗尽真气为他续命,断送了自己。

若非如此沉重的馈赠与接受,他也不会背这一生的包袱,释放不了自己。

想念的,都成枉然。

他独自走在喧哗热闹的大街,从傍晚一直到深夜。雾气弥漫中他又想起当初是如何遇到伤重的若菡,心里更加怅然。

远远的,有满头白发的女子走过来,他无心多看,低着头,与她擦肩走过。仿佛有一滴剔透的水珠子洒在他的手背上,他抚掉,掌心忽然寒冷如冰。

很久都不曾温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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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痴心剑

【 一 赤荒 】

黎明过后,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官道上疾驰的,是一匹金棕色的汉血宝马。马背上的女子,一身红衣,腰间系着白色的缎带,腕上的铃铛清脆做响。

江南正值三月,乱花迷人眼,浅草没马蹄,她心中欢喜,却又不敢懈怠,只好一边赶路一边走马观花地看,心想,如果找到师兄,定要在此玩个尽兴。

没多久,总算到了赤荒城。

南赤荒,北无双。

她还在苗疆的时候,便早已听闻,当今武林,以赤荒城和无双门马首是瞻,以至于三帮四派也丢了昔日的风采。无双门不说,单是这赤荒城的城主庄靖云,已然成了半个神话。无论是功夫了得的剑客,还是种地耕田的老农,说起他,全然一副景仰之姿。

说他宅心仁厚,义薄云天。

至于他武功的深浅,倒在其次了。

十二年前,赤荒城原本是销金窝,除了赌坊便是妓寨,骄奢淫逸,令人发指。庄靖云那时挑战武林各派的高手,赤荒城的城主司马烈亦在其中。因为不堪战败的耻辱,司马烈对庄靖云恨之入骨,原本想要加害于他,却反被庄靖云削掉了一根手指。自此,销声匿迹。而赤荒城也一改往日的风貌,成了收留穷人和流浪汉的地方。

十二年,日益繁盛太平。

只是彼时,红衣的女子入了城,才发现似乎多了很多江湖中人。腰间佩的,手里拿的,背上背的,刀枪剑棍,五花八门。打探之下,才晓得城中举行赏剑大会。

赏的,是一把绝世的好剑。

飞花剑。

是城主庄靖云,下重金礼聘当今铸剑第一高手秦茕,以西域的神铁,七七四十九天铸炼而成。

客栈的小二还想继续解说点什么,女子已经扔下一把碎银,一溜烟似的出了客栈。她的轻功甚是了得,一盏茶的工夫便到了东门。

赏剑台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识剑的,不识剑的,仿佛都很热衷。

女子踮着脚,四下望望,倏忽便跃到了赏剑台的正前方。随即背后有几人异口同声地喊,刚才是谁踩了我的头,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赏剑大会便开始了。

【 二 问剑 】

是夜。风冷雾凉。围墙上看去,靖云山庄内黑压压的一片都是刚开过花的桃树,只有几个房间,还透出微弱的光亮。那些提着灯笼夜巡的守卫,大多表现得懈怠。长久以来赤荒城夜不闭户,若不是出了这把名剑,他们也和往常一样早早地睡了。

只是他们那一点芝麻绿豆的道行,又哪里能察觉有人已经从围墙跃到屋顶,再从屋顶进入了兵器房。

惟有庄靖云。

黄雀在后。

他是早料到会有人打飞花剑的主意。等那黑影撬开门锁,他便紧接着跟了上去。打算瓮中捉鳖。

兵器房是一间封闭的石屋,没有窗,墙壁上固定了四盏烛台,原本漆黑一片,庄靖云随手一拨,蜡烛豁然亮起来。

黑影不再是黑影。是一个红衣的少女。看见庄靖云,像小孩子那样抽着肩,吐了吐舌头。飞花剑还捧在手里。

庄靖云问她,什么人,胆敢盗剑!

她说,桑亦柔。

庄靖云哭笑不得。面前这女子虽然嚣张,但不带杀气,甚至还有点儿戏。他指着她,说你把剑放下,我可以让你走。

亦柔鼓着腮帮子,啪的一下将剑丢在地上,然后拍拍手掌,却也不着急逃走,反倒用一种审问的表情,盯着庄靖云,问,你难道分辨不出,这剑是假的吗?

庄靖云愕然。他说姑娘不要信口雌黄。

亦柔睨他一眼,问他,你可知何谓世上最好的剑?

庄靖云说,能与人的心意相通,达到人剑合一,便是好剑。

亦柔再问,那么,如何才能铸出一把这样的好剑呢?

庄靖云哑然。

亦柔说,铸剑之人,须得用心而铸,在萃炼之时,将剑的精神和使命,通过人的意识,灌入这一块薄薄的铁片中,便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剑之灵气。这样的剑,方可无坚不摧。而这一把,不过是普通的玄铁剑,锋利与坚硬的程度,比一般刀剑高出三倍,但终究还是缺了那道灵气。平常的铁匠,多花些力气也是可以铸出来的。

庄靖云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竟说得头头是道。他问她,姑娘何以会如此了解?

亦柔莞尔一笑,她说你似乎关心我而胜过这把剑。庄靖云立刻尴尬起来。亦柔却丝毫没有觉察她方才言语中的暧昧。又问庄靖云,那你就是相信我了?庄靖云不置可否。

亦柔随即冲口而出,我来赤荒城,是想找我的师兄。秦茕。

庄靖云恍然大悟。原来姑娘也是铸剑门的人。但你师兄铸好剑之后,已经离开赤荒城。大约已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了。

【 三 穿花 】

庄靖云所说的话,亦柔并不全信。虽然涉世未深,毫无城府,但她毕竟是聪明的女子。

铸剑门,大凡可铸之剑,皆可铸。

而剑原本就是杀人的利器,无正邪之分,只要不灌注妖魔鬼魅之气,皆为可铸。

秦茕既然答应替庄靖云铸剑,就必定全力以赴,是决计不会铸这样一把普通的剑坏了自己的名声。而庄靖云对剑如此紧张,有人想要偷龙转凤也非易事。再加上铸剑门人的规矩,铸剑之后应即刻回庄复命,若是秦茕半个月之前就已离开,照时间推算,他如果不是在途中和亦柔相遇,便是在亦柔还没有离开铸剑门之前就已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