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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决(52)

周策开玩笑似地说:“你不会账目真的有亏空吧?你要钱做什么?”

“哪儿能啊。”周昂说,“我还以为今天只是吃饭,阿策,欠你的我肯定给你,你要是还想聊这些,这饭我可吃不下。”

“行,说点别的。”周策转移了话题,周昂这人不着调,说话很发散。酒过三巡,两个人就聊到了小的时候。虽然家人大多已经离去,但周策不认为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周昂似乎也对过去有很多唏嘘之情。周策说小时候大哥二哥不爱带自己玩,只有周昂会和他玩一会儿。周昂笑了笑,却说周策长大之后也嫌弃三哥了。

周策是有点看不上周昂的性格,可别人这么明摆着说出来,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矢口否认。周昂就说,他们小时候在海边,周策为了跟二哥玩闹还打翻了自己的小桶,把他收集的贝壳全都弄散了,海水一冲上来,什么都没剩下。

周策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周昂却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那时候他以为周策跟自己关系最好,可周策连道歉都没有,立刻就跑得没影儿了。

“当时我挺难过的。”周昂有些醉意,“我以为……”

“哥,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是你最亲的人。”周策一只手压在周昂手背上,“我们才是一家人,你可以对我诚实一点的,有什么喜欢的讨厌都可以告诉我。哪怕你犯了错,只要你告诉我,我都可以原谅你。”他直视周昂的双眼,周昂不像往常那样喜欢躲躲闪闪,而是跟他对视。

周昂是这个家里最不起眼的孩子,童年时的遭遇让他性格变得更加内向胆小,周向云对他也格外宽容。男孩子们长大到一定的年纪都喜欢互相比强,周简和周岭不喜欢带周策玩,懦弱的周昂就成了周策那时的玩伴。

裴照雪让周策放周昂一条生路时,周策自己何尝不是那样想?现在,不管是为了对于裴照雪的承诺,还是为了自己最后一丝丝亲情幻想,他都想给周昂再留一个机会。

只要周昂能向他坦白,他可以既往不咎。

“告诉我,是你吗?”周策忽然开口,声音轻不可闻。他看着周昂眼神的转变,心中已经知晓了答案。

周昂笑了一下,问道:“阿策,你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周策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而拍拍周昂的肩膀,“吃完这顿饭,你回去要好好做功课,这周把我要的东西给我。”

“好。”

周昂吃饭原本慢条斯理的,可是这顿饭吃得很快,草草结束之后就跟周策告别离开了。周策一个人在包房之中,看着紧紧关闭的大门长叹一口气。

他知道周昂回去不是要给他整理什么账目,而是要准备反击了,不过应该不会很快,周昂显然是有计划的,他不会自乱阵脚。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了什么悲伤难过的心情,他很平静,他知道他的哥哥背叛了他——不,谈不上背叛,从一开始周昂就没有跟他站在一起过。

只是他盲目自大地忽略了这一点,差点就犯了跟周简和周岭一样的错误。

他想嘲笑周向云看走了眼,临死都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狼崽子。周昂太了解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了,他记得住仇恨,他知道自己无法靠真正的实力上位,所以他必须要铲除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连周策和裴照雪也算在内,有一个算一个。

他和周策简直一模一样,只可惜他没有被他的父亲选中。他就是家里那个最该被忽略掉最没有能力的孩子,被家里人念叨着只要平安长大哪怕一事无成也可以。

兄弟看不起他,父亲对他更多的是亏欠,他说话不算话,没有人尊重他。

可是他也姓周,他也有对权利的向往。

周策揉了揉眉心,他无需再犹豫了,他要修正这个错误。在周昂离开之后,他给阿飞打了电话。

阿飞动手的时候是一个周末的白天,他很有把握,不必专门挑选夜晚。他会把事情做得很漂亮,因为周策告诉他,周昂要死得有价值。

周末的潞城很安逸,裴照雪难得出来就去了教堂,周策正好休息,就要陪他来看看。裴照雪挣不过周策就答应了,告诉他去了之后安安静静地和他在最后一排坐着就好。

在潞城,像裴照雪这样的人不多,教堂里松松散散的,唱诗回荡。裴照雪在祷告,周策百无聊赖地环视四周,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裴照雪。这里根本没几个人,裴照雪总在角落里,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融入,还是不想融入。

裴照雪闭着眼睛,但是他好像能感受到周策的目光。他忽然无法平静,并且为此感到羞愧,他需要在神明面前忏悔他的罪过,其中一条包括跟周策的逾矩,即便那并非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