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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决(62)

陆艾知道周然的身世,她跟周策聊起过这件事。显然,周策把账分得很清楚,他对周昂冷血冷情,但没有迁怒到周然身上来。相反的是,他对周然很好,俨然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再忙也要花时间来看周然。

这就很值得玩味了,陆艾开玩笑地问周策是不是很喜欢孩子,有没有想自己要一个。周策直接反问陆艾,谁给他生?

陆艾被问住了,更叫她疑惑的是周策怎么会问出来这种问题?以周策的身世样貌来看,就算结了婚,身边也少不了那些莺莺燕燕。想到这里,陆艾才猛然间发现,周策真的没有和任何人有过纠缠,那些不知情的人都说他俩情深意重恩爱万分。

想来想去,一切只可能跟裴照雪有关。就算周策没有明确地跟陆艾说过二人的关系,跟那么个大活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陆艾也不会察觉不到。

也许她思考的时间太长了,周策才开口说:“我这种人没什么好的,没必要留下个种。”

陆艾顿了一下,说道:“周策,你故意的吧?如果没有周然,这么大的家业你以后给谁?”

“我死了以后你想要可以拿去。”周策说,“我只管我活着的事情,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死了之后两眼一闭还能知道什么?洪水滔天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艾笑道:“你们周家的祖宗要是知道你是这种想法,八成是要气死的。”

“别说别人了,我爸要是知道我是这么想的,可能能气活过来吧。”周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不明地看着茶几上的茶杯发呆。然后,他往后靠了一下,窗户透进来的光照在他的额头上,睫毛镀上一层软绵绵的光晕。

“周然什么都没做错过,他应该有一个正常的生活。”周策慢悠悠地说,“在这样的家庭里,没有兄弟没有姐妹,一个人孤单长大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谁叫他先来到这个世界上呢?再说了,就当是我欠阿雪的吧……”

“欠?”

周策把跟裴照雪的恩恩怨怨粗略讲了一番,陆艾听后直摇头:“你不怕裴照雪等周然长大,把这一切告诉他?”

“那这说明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说明阿雪至少要在我身边呆二十年,这不是也很好吗?”周策轻描淡写地说,“我相信他有那个耐心,但是我不相信他会那么做。”

“为什么?”

“他这种人,宁愿让自己活在仇恨里,也不会让别人活在仇恨里。有什么仇什么怨要报,他会亲力亲为,不会假他人之手。”周策忽然笑了一下,“他跟我……是不一样的。”

陆艾说:“他……哎,你开心就好吧,我相信你心里是有把握的。”

周策“嗯”了一下当作回答,这一个简单音节里,却不知道包含了多少种意思。

“下个月你去延城谈生意,要带裴照雪去,是吗?”

“嗯。”

“那你多带点人手吧。”陆艾说,“那边可不比我们这里,气候寒冷民风彪悍,裴照雪在你身边,你自己放心,我可不放心。”

“你怕他半夜杀了我?”周策笑着拍了拍陆艾的手背,安慰她说,“你放心,他要想杀我,不知道有多少个半夜的机会,何必要跑那么远?”

陆艾揶揄道:“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想不开?”

周策笑着摇头。

延城在极北之地,相距潞城十分遥远,这个季节已是天寒地冻,大雪封山。本来这里的一切都跟周策无关,他手上那个海外项目却让他看到了这里的机会。潞城的空中和海上运输网四通八达,好处虽然很多,可难免压力过于集中。周策想要另外开辟一条陆上通道,一来是分摊风险,二来也能作为开辟市场的尝试。

他研究了很久,最终选择了北线,北线上最重要的一个枢纽城市就是延城,而打通延城的关键,就是盘踞延城的齐家。

周策从飞机上下来就觉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他在没有分明四季的潞城待久了,好像有点不太习惯外面的世界了。

冷归冷,外面的世界一片白色,大雪覆盖了一切。人们常形容海的尽头和天连在一起,这里的天是白色的,雪也是白色的,它们在地平线相交,也连在了一起。

齐家的人来接他们,抵达的会面地点是山腰间的一处宅院,中间有一小段路只能走上去。

一路上种满了梅花,迎风傲雪,风景雅致。裴照雪第一次来这么冷的地方,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只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耳朵已经冻红了,可人还是站的笔直,没有一点瑟缩。周策把自己的围巾围在裴照雪的脖子上,树上的雪被吹落下来,落在裴照雪的鼻尖上,很快便融化了,留下湿漉漉的水迹,周策弯曲手指在裴照雪的鼻子上轻刮一下,很是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