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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10)(2)

萱仪就想起那天,苏以诚说他不在乎的时候信誓旦旦的模样,心里有几分凄凉。她问顾绍元:“你在乎吗?”

顾绍元倏地怔忡,他看着桌面上鲜红的绸缎,嘴唇张开,又闭合。他低下头,终于选择沉默。萱仪缓缓走出铺子,顾绍元想扶她,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他只好双眉一挤,硬是把呼之欲出的液体生生逼了回去。

他以为自己贫穷而卑微。

萱仪是他的珍珠翡翠黄金玛瑙,珍贵得叫他害怕去承担。

他爱得刻骨,又绝望。

成亲的前一天,顾绍元捧着做好的旗袍去傅府。他看见新娘房里琳琅的嫁妆,白玉一般的人儿如今憔悴不少。他第一次当面喊她的名字,萱仪,却只说出一句:“旗袍我给你放桌上了。”

“等等,”萱仪起身:“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顾绍元闷声不吭地杵在那里,看着萱仪一步一步靠近,直到那双他曾握住的手,柔软地碰到他的脸,彼此心头都是微微一颤。

萱仪淡淡地笑着:“你原来是这副模样。”千丝万缕的话到最后就剩这一句,萱仪撤回停在他脸上的手,安静站着让他一步一步地走,脚跟在地板上轻扣,她好象闻到风带过来的各种布匹混杂的味道。她悄悄吸了两口气。

成亲的那天,一切都奢华隆重。上百桌的酒席,露天摆着。上海不少的名流显贵,碍于苏老板的面子,真心假意都来贺喜。好事的记者也端了相机在人堆里喀嚓喀嚓拍个不停。一直想目睹这位苏太太风采的人,也都横着竖着眼睛从人缝里打量萱仪。

萱仪因为眼睛不方便,一直就较为沉默,只有在苏以诚拉着她去给人敬酒时,她才挪动一些步子,随即又回到母亲身边温顺地坐着。她的鲜红斜襟旗袍,裹得她一度觉得难受。

鞭炮燃起来的时候,噼里啪啦的声音响遍了整个场子。沸腾的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尖叫,极其惊恐。但宾客太过喧哗,谁都没有注意。直到一个腹部鲜血淋淋的保镖跌跌撞撞倒在场子中央的红地毯上,这场喜事就乱了套。

人群开始四下奔跑,像散了的沙。

萱仪听见母亲喊她,伸出手去,旁边哪里还有人。她全身发抖地站在那里,周围是慌乱拥挤的人群。撞到她,她的步子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人群颠簸。她像一根漂在水面的稻草,恐惧爬满了全身。苏以诚歇斯底里地喊她,声音被人潮推得辨不清方向。

当萱仪的手指终于碰到苏以诚,听见他说我在这里在这里。她竟又仿佛嗅到些布匹混杂的气味。惊疑间她突然听见耳边灌起呼呼的枪声,然后她就被人推了一把,扑倒在地上,松开了苏以诚的手。

周围拥挤的人群再次发出惊恐的尖叫,像退潮的海水,留出萱仪附近极小块圆形的空地。她嗅到鲜血的味道。腥浓而粘稠。她觉得胆战心惊,魂都要散掉,脑子轰然一转便晕了过去。

上海在那个时候是歌舞升平的乱世。

婚宴上血腥的祭奠,轰动了这座不夜城。报纸大篇幅地报道,说苏以诚因为私吞烟土,与日本人起了冲突。混乱中竟然出现一个裁缝替苏以诚挡了那颗要命的子弹。子弹直接穿过心脏,裁缝的血竟然比新娘的嫁衣还要红。他定是觉得委屈,死了也不闭眼,目光刚好落在新娘的旗袍上。有人伸手替他抹下撑开的眼睑,他眼睛里的水刷地就挤了出来。而傅家小姐萱仪,或许是惊吓过度,变得精神恍惚,死活不肯脱下她一身鲜红的旗袍。

报纸到这里就没了下文。人们都不明白,为何这个裁缝要拼了命去救苏以诚。一时,种种猜测便像传奇那样精彩。但谁也没有说中,这个裁缝救的不过是一个女子毕生即将依傍的丈夫。这女子叫傅萱仪,而这个裁缝叫顾绍元。没人知道,曾经有一段深切的爱,如灰尘,满布他们忧伤的眼睛,和始终开不了的口。

苏锦天多方辗转才平息了这场风波,却指萱仪为丧门星,硬逼着苏以诚将她送回了傅家。萱仪也不吵闹,就日日抚摸着旗袍上的绣花,喃喃自语:“原来你是这副模样。”

眼泪再没有下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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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的是谁 文 / 语笑嫣然

1

看江承歌的第一篇文,是在阴雨连绵的午后,晦涩沉寂的天空,瞬间晴朗。他写唱歌的女子,明眸善睐,写画画的男子,稳重机智,一番爱情的较量,圆满收场,处处温情。

从他稿子末尾留下的资料,我顺利添加了他的QQ,很客套地,互道安好。我说,希望你以后能继续为我供稿,他毅然允诺。

自此,我不但做了江承歌的责编,也做了他忠实的读者。看那样流光溢彩的暖热文字,丰腴我长久浑浊的心境。不时笑言,你的文笔如此细腻,竟不似男子。江承歌打出偷笑的表情,如顽皮的孩童,真真叫我欢喜。

如是这般地熟稔起来。

2

杂志社在网上有一个不错的论坛,是读者和作者以及编辑交流的平台。

我原本不常逗留,谁知三天前发现江承歌也穿梭其间,便急匆匆跟了进去,犹如鬼使神差。

我看着他回读者的问答帖子,偶尔,打出求救的字样征集创意,像虚心的小学生,嗯嗯哦哦地耐心等待老师的教诲。我便端姐姐的架子,要么故意把话题牵一边去,要么就出些老掉牙的点子让他哭笑不得。江承歌说,童小栀你别嚣张。我看着屏幕,面若桃李灿如云霞。

于是,就这样把江承歌记进心里去,尚不自知。

3

江承歌很喜欢跟一个叫语笑嫣然的作者回帖,并有意无意间向我打听关于她的一切。

每每被问及,我都打哈哈,要么说我与她不熟,要么就推脱没有作者同意不好随便透露。看江承歌故意发来委屈的表情,我无声地笑,何以,要如此折腾他。

论坛上仍是遍地开花。嫣然和江承歌的名字无时不在搭配着出现。那女子,悲伤的文字烙进了骨子里,以至于江承歌不断强调,你要快乐,要明朗。

她回答,我的世界支离破碎,有分裂的心,和分裂的人。

江承歌不明白,急着追问。她便闪身消失,很久才又出现,说着半生涩半暧昧的字句,让江承歌一步一个叹息。他说,童小栀,我真想认识她。

4

入冬的11月,网络病毒在C城蔓延得惊世骇俗。公司的防护系统尚严密,已然幸免。但我家中的那台电脑,却难逃厄运。眼看着病毒一个下午就啃噬了三分之二的文件,作为电脑白痴我甚至连其名称尚不能完全知晓,手足无措到差点掉下泪来。

江承歌的QQ头像一亮起,我便传过去哭泣的表情,和一长串的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醒觉,竟有如此的依赖他。

江承歌不负所望,逐一解释了病毒的来源和杀灭办法。我按部就班,竟真的让机器重又运作正常。素未谋面的江承歌,在我心里俨然成了英雄。

5

早知道彼此在同一个城市,江承歌亲自来杂志社取稿费,也是我不可自欺的期待。

春天萌芽的时候,我听见自己心尖蠢蠢欲动的声音,像种子破土,亦如花开。江承歌,便在我闪躲的眼帘粲然盛开,微笑一如他的文字,春风和煦。

他伸出手来,说你好,我就是江承歌。言语间正式几分,少了惯常的嬉笑。我自电脑屏幕上把目光移开,盯着他,弯起嘴角。正如我预想,他留着简单的平头,眉目干净眼神明亮,恰是我一直喜欢的长相。

莫不是缘?我暗自窃笑。

6

江承歌请我吃饭,在闹市区的川菜馆。雅致的店内陈设,桌椅都是木制,过道两旁穿插着翠绿的竹,枝叶蔓延。江承歌说这气氛恰合了我栀子的名慧,我低了头,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