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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投珠(56)+番外

乌诺敏偷袭丁汉白的肩膀,用不太清晰的普通话打招呼。

丁汉白转身:“都长这么高了,手劲儿还挺大。”

乌诺敏看着他们:“清炖羊肉是我做的,请你们多吃点。”

何止清炖羊肉,那一桌当地吃食原来都是乌诺敏做的,入席,乌老板说:“早就缠着我学,说做给你们吃。”

其中两道丁延寿最爱吃,丁延寿每回来都给乌诺敏带礼物,小姑娘感激。丁汉白做客不能拂了主人好意,替她他爸吃一份似的,撑得够呛。

夜里,乌那钦腾出两间卧室给他们,很小,但足够睡。纪慎语站在门口踌躇,丁尔和随后进去一间,说:“愣着干吗?明天去巴林右旗,早点睡觉。”

纪慎语对丁尔和比较陌生,不待见什么的,他也心知肚明,还有玉薰炉被打碎,他的确最怀疑这兄弟俩。但丁汉白是老大,又难伺候,必然要独睡。默默进屋,纪慎语想,反正男孩子睡觉而已,又不是夫妻洞房,和谁都一样。

直到洗漱完,另一间卧室仍空着,纪慎语没见到丁汉白,就此作罢。门一关,气氛极沉闷,丁尔和看当地报纸,他扒着窗户发呆。

恍惚间,他听见什么,一开窗望到丁汉白和乌诺敏在楼下散步。

下雪了,那么冷,散什么步?

还跑来跑去,陪着十几岁的小姑娘折腾,也不怕累坏自己二十岁的老骨头。纪慎语想些无稽可笑的,骤然想起姜廷恩说过——丁汉白嫌商敏汝年龄大。

商敏汝大,可乌诺敏小啊。

还跟“敏”没完了。

雪越下越大,丁汉白撑得散步消食,乌诺敏跑来陪他。他想,这片片雪花应该让纪慎语看看,不过明早到处都银装素裹,自然也就看见了。

折回,丁汉白才惊觉那二人已经休息,竟然凑在一间卧室里。他要揪出纪慎语,可刚送走乌诺敏,又迎来乌那钦,于是和对方谈起采买意向。

及至深夜,丁汉白估计纪慎语已经睡熟,干脆不再打扰。

内蒙的第一晚,纪慎语困顿之中猛然醒来,翻身险些掉下床。他推推侵占位置的丁尔和,对方不动,他却肚腹连着心肝一并搅和起来,仓惶跑去卫生间,憋着声儿呕吐半晌。

果子条,手把肉,奶豆腐……他两眼黑黑明明,嗓子生疼紧涩,回去,摸着黑盖好棉被,踞着床沿一点位置。

一时三刻过去,内里翻江倒海,他控制不住又吐一通。胃似火烧,吐完一遍遍漱口刷牙,他肚腹已空,应该能安稳睡个好觉。

纪慎语灰溜溜地回卧室,台灯亮起,丁尔和问:“你大半夜闹腾什么?”

他解释:“我不太舒服,吐了两回。”

丁尔和说:“吐了?怎么那么多事儿……”疲倦模样像半梦半醒,卷着被子翻身,话很伤人,“背着我睡啊,别用嘴呼气,怪膈应人。”

纪慎语沉默着上床,关灯后抿唇屏息,一秒,两秒,三秒……他数了百八十下,骨碌起来,抱上被子离开。屋都黑着,他停在另一间门外,敲了敲。

丁汉白是个能睡的主儿,好一会儿才醒,细听敲门声仍在,轻轻的。开门只见一团被子,他伸手压下,露出纪慎语那张苍白的脸来。

不待他问,纪慎语说:“师哥,我想跟你睡觉。”

丁汉白霎时清醒,又恍然还在做梦,问:“怎么了?”

纪慎语答:“我不太舒服,吐了两回。”他没说丁尔和烦他,不乐意嚼舌头,“我刷了好几遍牙,一点都不脏,我闭着嘴睡。”

丁汉白伸手一揽,隔着棉被将纪慎语搂进屋,关门,锁住,把自己床头的水给纪慎语喝下去。“老二嫌你了吧?”他门儿清,“没事儿,不搭理他,赶紧钻被窝。”

纪慎语躺好,见丁汉白去行李箱中翻东西,默默候着。

塑料纸的声音,丁汉白过来,朝他口中塞了一颗八宝糖。

“吃点甜的,嘴里就不苦了。”丁汉白躺入被窝,没了灯光,翻身与纪慎语相对。纪慎语反应迟钝:“我背过去睡吧。”

腰间一紧,他被搂住,依然隔着棉被。

“就这么睡。”丁汉白说。他哪能想到纪慎语会水土不服,哪能想到丁尔和那孙子冷漠如斯,哪能想到此时竟同床而眠。

他想了那么多,回神时纪慎语已经睡着,没化多少的糖撑鼓脸颊。丁汉白伸出食指,摸上那柔软的嘴唇,循着缝儿探进去,又启开白牙往里钻。他怕纪慎语梦中无意吞咽,被糖球噎着,要将那颗糖勾出来。

口腔高热、湿软,丁汉白的指头触到纪慎语的舌头,继而碰到糖球。他生生定住,着了魔般眷恋那腔温暖……他怎么这样,趁人之危趁虚而入,他和流氓有什么两样?

忽地,纪慎语似有察觉,迷糊着哼一声,牙齿蹭过手指,甚至轻轻地嘬吸一下。

丁汉白脑中轰鸣,抽出手,想了个明明白白。流氓怎样?土匪又怎样?那薄唇,那舌头,那与他顶撞争辩的密齿白牙,他还就觊觎了!

不但觊觎,他迟早要尝个痛痛快快。

第36章 赤峰之行(中)

冬日夜长, 纪慎语醒来时天还透黑, 室内也黑。也许因为吐过两次,他连呼吸都有气无力, 比不上耳畔强有力的心跳。

他这才发觉, 自己早脱离本来的被窝, 此时藏于丁汉白的怀抱。对方抱着他,以一种包围的姿态, 胸膛相贴, 两腿交缠。他挣不开,细弱地叫一声“师哥”。

这师哥很能睡, 半天才迷迷糊糊答应。

“还早。”丁汉白嗓音沙哑, 动弹手臂, 反将纪慎语搂抱更紧。对方微凉的鼻尖碰他腮边,有点痒,于是他笑,闭着眼笑褪了睡意。

台灯打开, 他垂眸:“叫我干吗?”

纪慎语抬眼:“我怎么骨碌到你被窝了, 不好意思。”

丁汉白说:“没关系。”他装作大度, 不准备承认是他拽对方入怀,说完也不松手,目光交融分外安静,灯光还平添一点温馨。

纪慎语心中不无惊讶,他昨晚来时没期望丁汉白给他好脸色,只不过比起丁尔和的嫌恶, 他更能接受丁汉白的嫌弃。不料,丁汉白揽他进屋,给他水喝,喂他糖吃,此时挨近抱着他,竟也没有丝毫讨厌。

“师哥?”他问,“你怎么了?”

丁汉白颇觉莫名:“什么怎么了?”

纪慎语不知道如何说:“你怎么跟个大好人似的。”

丁汉白险些背过气去:“不然我还真是个浑蛋啊?!我从小拾金不昧、大公无私、有钱出钱……你这好赖不分的白眼狼。”

刚回完嘴,纪慎语低头蹭他,就用前额的头发,主观地、轻柔地蹭他。他不喜猫猫狗狗,却也见过小猫小狗如何撒娇讨好,霎时间愣着不懂回应。

而纪慎语用肢体表达亲昵,只因面对面说不出感谢的话。天一寸寸发亮,他回头望,望见窗外的冰雪世界,想扑过去使劲看。

丁汉白制着他:“昨晚就下了,没看见?”

纪慎语讷讷:“看见了。”但光顾着注意丁汉白和乌诺敏,没顾上惊奇雪有多大。他转回脸,问:“师哥,乌老板的女儿是不是喜欢你?”

他看乌诺敏对别人不甚热情,所以有此一问。

丁汉白噙笑:“很显然是啊,少女心动藏不住。”

纪慎语支吾:“不太好吧。”他觉得不太好,但不知道哪儿不好,为什么不好?“那个,小敏姐……”忽又茅塞顿开,“你还有小敏姐呢,你就那么喜欢叫敏的女孩儿?”

丁汉白说:“诺敏在蒙语里是碧玉的意思,她碧玉,我白玉,你说配不配?”

纪慎语无从反驳,还真挺配,对上丁汉白的眼睛,那眼底的意味美滋滋,似乎两情相悦那么高兴。他蓦然惆怅,说:“那你们离得好远。”

安静,丁汉白预想的一泡酸醋悄无声息,奇了怪了,明明自己吃自己的醋都能掰扯几句,怎么换成旁人反而哑巴了?他问:“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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