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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他一心向死(183)

作者: 香却 阅读记录

简远嘉立刻道:“我去准备车马。”

他转身出去,山月也赶紧站起来:“我去收拾东西!”

陈折恒看了宣阑一眼,道:“舟车劳顿,我要去煎几帖吊命的药。”

说完也出去了,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昏迷不醒的江尽棠,还有宣阑和温玉成。

温玉成一直没说话。

他的情绪似乎缓和了几分,看着江尽棠虽然微弱但还在起伏的胸口,有些怔然。

印象里,江尽棠似乎总是这个样子。

虚弱又安静。

他随着老师进定国公府那一日艳阳高照,墙外都是孩童的笑声,定国公府却一片慌乱,一打听,才知道是小公子又犯病了。

定国公府的小公子,整个京城都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温玉成那时候就很好奇,怎么世代骁勇的江家,会出这么一个病秧子。

这个病秧子,又怎么配江家上上下下,如此呵护。

直到他见到了江尽棠。

那时候江尽棠十四五岁的年纪,已经出落的芝兰玉树,雪胎梅骨,让人一见忘俗,哪怕他病容恹恹,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温玉成站在窗外,隔着花影,看着定国公夫人不停哭泣,在战场上敢飞马取敌帅首级的江家二位公子满脸的愁容,而定国公匆匆迎出来,叹口气:“怠慢了闫先生,本该在正堂迎接先生,可我这幺儿突然……”

老师温声说无碍,问了两句小公子的病情,定国公却只是摇头,不愿多谈,反而看向了他:“这位就是闫先生的高徒,刚刚在蟾宫折桂的状元郎吧?”

温玉成回神见礼,眸光却还落在那苍白少年的身上。

那是数年前,他第一次见江尽棠。

那时候他是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江尽棠是病病恹恹的小公子,十余年后,江尽棠是权倾天下的九千岁,而他是阴暗沟渠里的蛆虫。

“温玉成。”宣阑冷冷道:“你之前不是有很多话要说么,如今怎么不说了?”

温玉成笑了笑,道:“今时今日,还有什么可说。”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宣阑抽出挂在墙上的长剑,剑光雪亮,映出少年冰冷眉眼,“朕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温玉成怪异的一笑,慢慢的跪在了地上,轻叹口气:“遵命。”

“你和江尽棠,是什么关系?”

温玉成一怔,那一瞬他脸上笑容是真心实意的:“我和他……”

他闭上眼,说:“我忝列闫大家的门墙,是老师的第十二个弟子。”

闫运宜是一代大儒,名声响亮,无人不知。

闫运宜的弟子,也全是不世奇才,当今首辅顾之炎,就是闫运宜的首席大弟子。

温玉成能拜入闫运宜门下,足以说明此人非池中物,做周单府中的一个小小幕僚,着实屈才。

“光远十年,我殿试得头甲,却无心功名,考科举不过是为了向老师证明,我半分不输我的大师兄,可以出师了,老师却说我心性不稳,还需磨练。”温玉成道:“于是我辞官隐退,不问世事,再回京时,当年门庭若市的定国公府已经贴上了封条,江氏一族尽皆斩首,京城里也出了一位手段莫测的权宦。”

宣阑心口一悸。

温玉成唇角扯出一个笑,“世人皆说我是老师的关门弟子,但我不是,我还有一个小师弟。”

“他出身于定国公府,是定国公的第三子,自幼缠绵病榻,却冰雪聪明,十七岁那年考中状元,未来得及投身宦海,定国公府已经被抄,天子下令,诛江氏九族——”温玉成声音几乎泣血:“因着一张丹书铁券,他活了下来,曾经的少年天骄,云端高阳的状元郎,成了皇宫里一个卑贱的、下等的洒扫太监。”

宣阑手一抖,长剑差点脱手。

“光远十四年,江氏问斩,他奉帝命监斩,刑场上哀嚎不止,尸骨满地,血流成河——他亲眼看着至亲骨肉赴死。”

“同年夏,安王妃江余音自缢于羯鼓楼。而他崭露头角,得皇帝重用,狠辣之名鹊起。”

“光远十五年,先帝弥留之际密诏他面圣,赐下透骨香。先帝驾崩,幼帝登基,天下人称此人为九千岁。”

温玉成的眸光如同毒蛇,看着宣阑:“我这小师弟,姓江,名尽棠,字长宁。”

“——陛下,在下说的够清楚了么?”

“哐当”一声,宣阑手中的长剑跌在了地上,他不停的喘息,可是胸口堵着的情绪就要炸开,丝毫不能缓解。

光风霁月的江家小公子。

光远十三年的状元郎。

高高宫墙下的洒扫太监。

刑场上从签筒里抽出火签的监斩官。

权倾天下的九千岁。

他深爱的阿棠。

从最高的云端坠进最脏污的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