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衣诈弹(3)

想到这儿，纪由没忍住叹了口气。

七年，两千多个日夜，他纪由还是没什么长进，一遇到傅起云这三个字就一头往上撞，从来没想过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那一方。

——

他也是连夜赶来的路上才发现自己居然还他妈的喜欢着傅起云。

要死。

真是要死。

他活了二十几年，除了上楼梯一脚踩空的时候还没有过这种心不落地的不踏实感。

就很微妙。

由于前两宿没怎么睡，纪由坐在副驾驶上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心跳一路上都在不规律的加速，就跟猝死前兆似的，这感觉跟第一次见到傅起云的时候差不多。

一遍窝着的大黄听见主人的动静从窝里出来，蹲在地上摇尾巴看他。

纪由拍拍手，冲它张开胳膊：“大黄，上来抱一下——”

大黄是流浪狗，捡到的时候只有巴掌大，毛色跟火燎过一样，黄黑不接的，一副养不活的流浪狗模样。纪由带着大黄做了检查，好一顿折腾以后才慢慢长开。结果等它蹭蹭蹭的蹿大了，纪由才发现大黄好像是土狗和金毛的混血，吃的多长得快，胆子比眼睛还小，听见什么动静第一反应就是往后缩，然后眨巴着小眼睛看他。

就跟现在一样。

纪由上手狠狠薅了它一把。

大黄支着下巴趴在床上看他，丝毫不明白纪由半夜又在发什么癫。

纪由也支着下巴，歪着头用大黄同款姿势想傅起云。

纪由第一次见到傅起云的时候是在初二。

那时候初中生还讲究拉帮结派的。一般初一刚入学还没来得及拉，初三大多忙着升学考试，没时间拉，颇有点金盆洗手的感觉，于是只剩下初二几个吊儿郎当的半大男孩子成天在学校里转悠。

课间活动的时候十几个男孩子成群结队的，跟着班里一个叫谢飞的大哥大在外边晃荡。大哥带头，剩下一个个的都自我感觉很良好。

纪由那时候正读初二，学习不好，迟到早退实家常便饭，没和这群学生滚到一块去纯粹是因为条件不允许，他妈成天不着家，寻思怎么喂饱自己就够他忙的了，根本没心思搞这些有的没的的。

大家平时井水不犯河水还好，只是同班同学也说不了几句话，纪由也顾不上这个。

和平表象终于在纪由有一次碰掉了“大哥”谢飞手里的雪糕以后被打破。

今天学校有活动，好不容易可以早放学，纪由急着去大市场帮工赚钱，道了歉就急匆匆的往外走。

结果还没十分钟那群男孩子就趁着放学把他堵在了学校车棚的小巷子里。

七八个半大孩子，都不是是什么讲道理的年纪，再加上纪由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没说两句话就打了起来。

纪由只有一个人，很快占了下风，鼻梁不知道挨了谁一拳，他伸手一擦就看见校服外套被染红一片。

当时纪由心里想的是：今天又他妈的得熬夜洗衣服。

傅起云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麻烦让一下。”

这话一出，巷子里七八双眼睛一起看过去——说话的是个穿着黑色礼服的瘦高男生，外面套着件初三级部的校服，脸上的表情客气的就像是在让他们介绍一下自己。

纪由：“……”

其余七八个人：“……”

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像天生对高年级的有种畏惧感，就跟班里抢手玄幻小说里说得等级压制似的。

所以当傅起云穿着初三校服，板着一张脸冰雪似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几个人忽然就没声了。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大哥脸上有点挂不住，咳了一声：“别多管闲事，哪凉快哪待着去！”

纪由脸上没什么表情：“请问这条路是在学校里吗？”

谢飞被他问的有点发懵：“是，那又怎么样？你打听打听——”

傅起云提了一下书包的肩带，冷淡地打断他的话，“那应该没有要我让路的道理。”

“我艹，你他妈的——”

听完这句话谢飞拳头就攥起来了，旁边几个人急忙拦住他，在一边悄声道：“哎哎哎，哥等一下等一下——那好像是傅起云……”

“傅起云……？”

闻言谢飞动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傅起云身上礼服的时候终于把眼前的人和傅起云对上了号。

今天下午有个毕业典礼，上台弹钢琴的就是傅起云，好像就穿着这身衣服。

傅起云。

谁都知道这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跳级上学的那种小天才，有什么活动都会被拉上去表演才艺的吉祥物，今天要是磕了碰了，保不齐明天校长能让他们在校长室里倒立一整天再加操场蛙跳十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