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衣诈弹(6)

没想起来还好说，想起来纪由就感觉自己心里跟被猫挠了似的，坐立不安，整整一节课他都是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傅起云。

下课铃一打，傅起云就皱眉看过来；“有事？”

纪由之前打的腹稿被傅起云两个字搅的无影无踪：“那个我……其实，不是——我就是忽然想起来……”

傅起云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心想自己的同桌脑子怕不是有病。

“请问，是傅起云吗？”

纪由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有个女孩子说话的声音。

纪由：“……”

这个场面他熟，上节课间就见识了一次了——是来找傅起云的。

纪由瞬间消声。

坐在最后一排，后面只有墙，所以纪由不自在也只能往前靠。结果他待了还没五秒，就自觉碍事的挪到了前一排。

纪由悄悄拽了下顾乡：“怎么回事儿？怎么她们都来找我同桌？”

顾乡是他前桌，身高体重均衡的特别好，都是180，上课的时候就是一堵人墙，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的，特别安全。纪由这时候过来蹭座位，于是他只能坐到傅起云前面去了。

“两种——”看见纪由不解的神色，顾乡没忍住笑了下，煞有介事的伸出两个手指头在纪由眼前晃了下，“特别受女生喜欢的男生有两种，一种是傅起云那种从头到脚每一个地方都透露着我、很、认、真、的学霸，一种就是纪哥你这样的，平时打打闹闹但是遇到正经事的时候特靠谱，那词怎么说来着——安全感！对，特别给人安全感！”

“学霸不也挺让人有安全感的吗……”

纪由没有来想起之前那个雨天，自己嘟囔了句。

顾乡：“纪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觉得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纪由揉揉鼻子。

“哎，”顾乡唏嘘，“所以说这年头简直不给我们这种中等优质男孩活路啊！”

纪由笑着去推搡他：“油不油，真给自己脸上贴金，中等就中等，还优质——”

“不是，纪哥你怎么还要拉踩呢？不厚道啊——”

“你……”

——

做了一周同桌，傅起云和纪由第一次接触还是因为上数学课睡觉这件事。

——

据说原定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去休产假了。

代课的老师姓葛，五十多岁将近退休的年纪，最大的爱好就是端着和自己年龄相符的保温杯和办公室其他闲着的老师唠嗑——家长里短，同事八卦无一不在他感兴趣的范围内。说他八卦呢，他有时候又会展现出和年龄不符的天真，嫉恶如仇都不为过，要是遇到个什么打架斗殴事件，他比受害者都看不惯带头打架的。

老葛其中最出圈儿的一件事就是在他亲自目睹了一场校园霸凌事件之后亲身上阵把那个施暴的学生教训了一顿，然后提溜到了校长办公室去。

据说当时他手里还拎着一本《书剑恩仇录》。

老葛还因为这件事处理太过简单粗暴受了处分，也因此扬名整个高中部。

学生们少见这么八卦又正直的老师物种，私底下都跟着其他老师叫他老葛。

老葛这人除了平时废话多，上课的时候也会说很多和课堂无关的话题，好好一节三角函数的复习课硬生生被他开成了茶话会。

讲五分钟，唠十分钟。

前排的还有所收敛，笔记本还摆在桌子上装样子，后排就一言难尽了，该睡觉的睡觉，该偷摸玩手机的玩手机，群魔乱舞都不能形容——譬如纪由，已经拿出一包瓜子嗑上了。

顾乡听见声音，转过身来贼眉鼠眼得顺走了一大半，摊在了他和简知玉的桌上。

“嘿嘿……”

“得寸进尺啊你——”

纪由说到一半自动消了声，目光定在了他同桌身上。

数学课一般排在早上，上到一半的时候太阳刚好从后窗外打进来，铺了满地金黄色。

桌上摊着一本比课本大一圈的书，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数字和符号，在纪由眼里就跟天书似的。而傅起云一手撑在书上，一手大拇指和食指虚扶着银色边框，眼睛闭着，背挺得笔直，论谁来打眼一看都会觉得他是在看书，只有纪由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才能发现他眼睛紧闭，呼吸均匀。

简而言之就是——睡着了。

同样都是面无表情，闭着眼睛的傅起云就要显得更加人畜无害。这么看起来，要比之前顾乡说的“三好学生”还要三好学生了。

这还是纪由第一次看见这么和软的傅起云。没由来的，他忽然想触碰一下对方。

“后边那几个嗑瓜子的！以为我看不见吗？！”纪由手没抬到桌面上，老葛的声音就跟着四五个粉笔头一起扫射过来，“还有那个坐着不动的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