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星星(143)

林姨虽然絮叨，还有点古板，因为薄母是雇主，下意识为薄母说好话，但也真关心薄许妄，没多提这事，很快叮嘱起别的。

两人说了良久。

挂电话前，林姨再次开口，小心又翼翼：“旺旺，我能来清大看你吗？”

薄许妄没抗拒，轻声：“很远，小心点。”

林姨愣了下，笑着诶了声。

*

接连被两位老人请求，薄许妄仍有点不情不愿，但还是拨通薄母电话。

没响两声，对面接通，但没开口，只有沉闷压抑的呼吸声。

薄许妄也没立刻开口。

双方陷入僵持，仿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一场无声的拉锯战拉开了序幕。

最终，薄母先忍不住，声音愤怒得尖锐：“薄许妄，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平时不回家就算了，现在过年也不回来？！甚至电话都不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妈了？！”

说完，那边没了声音，只剩剧烈的喘息，不知是气得说不话，还是压抑怒火。

薄许妄始终沉默。

过了会，薄母声音缓了点，依然很生气：“平时我没空干涉你太多，但除夕夜必须给我回家！你不要仗着外公给你撑腰，就能不把我和你爸放在眼里，在外面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薄许妄眉头缓慢皱紧，心底升起难以抑制的抗拒。

下一刻，薄母叹了声：“妈妈知道，你对改志愿的事很生气，妈妈想了很久，确实是我和你爸做得不太对，你要学软件工程就学，我不会再强迫你学金融。”

闻言，薄许妄愣了下，眉心稍稍舒展开，心底抗拒开始消散。

他抿了抿唇，声音很轻：“真……”

不及说完，薄母很快道：“只要你毕业后，到妈妈公司工作。”

薄许妄一顿。

提到这，薄母似乎很委屈：“我再严格，也是你妈，会害你？学金融哪不好？毕业后直接管理公司哪不好？几个亿的项目随你玩，就算砸在手里，还有下一次机会！”

“……”

“你哥也是，七百多的高分，好好的金融不学，非要学地质，百亿家产不要，非要去深山老林玩泥巴，我们不同意，直接撕了录取通知书，离家出走这么多年，了无音讯……”

薄许妄第一回 见薄母如此无力，平时的女强人形象荡然无存。

但她的一字一句，令他更无力，忽然没了任何想抗争的情绪，只剩一腔苦涩，紧密裹挟他，无力挣脱。

良久，薄许妄深吸口气，毫无根据道：“我一直很好奇，普通却正常的家庭是怎样的。”

闻言，薄母声音又染上怒火：“你是说我们的家庭不正常吗？”

薄许妄提高音量：“您觉得很正常吗？”

薄母一愣：“我……”

薄许妄突然有了脾气，不顾一切后果，撕碎母子之间最后一丝体面：“直到现在，您都不觉得自己有错，简直无可救药！”

“……”

薄许妄眼眶酸涩，声音低哑，像受了委屈的小孩。

“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她不论做什么决定，遇到什么困难，永远积极乐观无所畏惧，因为她的父母很好，对她也很好，永远无条件支持和鼓励她。”

薄许妄仰头，看着几点星辰：“她每次提到父母，眼底全是幸福和骄傲。”

电话那边一片寂静。

他闭上眼，声音轻而缓，低得几不可闻。

像是祈愿，又像是痛苦。

“我也想。”

想因为你们而幸福。

想为你们由衷骄傲。

但一切，都是奢望。

*

电话那边的薄母一直没说话，呼吸压抑急促，像马上就会背过去。

薄许妄大脑里一片嗡嗡嗡声，缓了好一会，毫不犹豫挂断电话。

他周身一片昏黑，寒冷夜风刀子似的刮脸，刺得眼眶发热通红。

薄许妄深吸口气，低头垂眸，点开跟林萌的聊天框。

不久前，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嘻嘻嘻，我刚刚主动跟老妈坦白跟你谈恋爱的事啦。

-你猜她怎么说？

-她说，只要我喜欢你，只要你对我好，她不会反对，相反会很支持我俩！

-哈哈哈！我太开心了！

薄许妄弯了弯唇，慢吞吞敲。

-嗯，我也很开心。

看，这才是真正的父母。

真正的家。

*

薄许妄陪了外公几天，买了回临城的机票，没提前告诉林萌。

运气不好，遇见航班晚点。

到家时，已经晚上九点半。

他拿出手机，给她发消息。

林萌洗了澡，坐在客厅，跟林母一起追剧，林父在主卧洗澡。

手机震动时，剧情正到高|潮，她目不转睛，甚至屏住了呼吸。

又震动两下，林萌才回过神，拿起手机，漫不经心指纹解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