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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蔷薇公爵(110)

作者: 白狐 阅读记录

周围哗啦啦下著暴雨,由泥沙烟尘石块木材组成,能杀死人的惊人暴雨……烟尘织成一张巨大天网,好长一段时间,连视觉也无用武之地。

尤金很快不再担心外面的情况,卡雷姆紧紧圈抱著他,几乎不容异议地将他压制在胸膛。

这一层肉身的保护或许多馀,现实上也的确不堪一击,却在精神上提供了强大的庇护,那些毁灭性的巨响、靠著高温与烟雾就能伤人的赤红烈焰,距离彷佛越来越远,他和恐惧、和灾难之间被划出一条界线,渐渐地,恐怖消失了,唯有彼此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幻觉似地不断不断被放大。

他紧握住他的手,闭起双眼,炙热的火场边缘,崩塌中的城堡凹壁,心爱男人的身边,他竟找到世上最安详宁静的场所。

尤金终於醒来,原因是被饥饿所迫。

少了屋顶的阻挡,月光从高高的头顶直透地表,让格腾堡的断垣残壁发出虚幻的乳白光泽。

夜气凉爽,只残馀很少的焦臭味,事情必定已结束了一阵子,尤金猜测自己曾经睡著,因为他们不在凹壁里,而是移动到有较多伸展空间的墙边,他被安置在卡雷姆的大腿上,覆盖头脸的大部分泥尘也被仔细清除到一旁。

蹙著眉,忍耐肚腹的微微疼痛,尤金发现眼前是另一个世界……改变的不是他,他仍在同一面墙边,是格腾堡已成废墟。不再有东西可烧,所以火熄了;没有继续崩塌的空间,所以倒塌停止了,这里是真正寂静的墓地,绝大多数的生命都被埋葬在废墟底下。

他们是极少数,拥有好运气的人,即使火烤水淋过,全身沾黏著难以辨认成分的脏污,坚固的墙面总之是保护了他们,他们还好好活著,被城堡的残骸包围,没有可供通行的出路,却也没有实质的伤害。

而格腾堡已死去,虽然尤金曾在这座城里吃尽苦头,仍不免感伤。

记得最初的格腾堡一点都不大,是一项兴建在奇怪地点的防御工事,会成为政争失败的贵族左迁之地,得追溯到好几代国王之前。不受王城欢迎的人物被抛扔似的调迁过来,格腾堡及其腹地渐渐填塞满负面的评价、负面的情绪,失意的大贵族们带著悲愤前来,怨气发泄在当地,一如怪物般不断扩建的城堡本身;人离开了,幽怨还留著,纠缠数十年光阴,现在一把火烧光,如果不是牵连到许多无辜的生命,尤金会说这样也好,烧个乾净,也还这个领地一个清白的未来。

「……都结束了吗?」他问。

「格腾堡和迪拉尔的命运,恐怕已写下完结篇;」卡雷姆小声回答,好像怕惊跑驻足在尤金眉梢的柔和月色,「至於我们,只是一段难能可贵的休息时间,在外面的大爷们拯救我们的小命之前。」

「好静,不晓得外面的情形怎麽样,海因茨是否平安?」理性上,尤金信任伊恩的能力,知道海因茨的安危不是问题;身为父亲,他却没办法不挂心。

「安然无恙,我遇见过他们,小家伙看起来跟你现在差不多,单纯是累坏了。」

「我只是……好几天拒绝进食,体力不足,其他没什麽大碍。」

尤金忽然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几天来他被抓、被救,让人又是背又是抱,现在安全了,还要枕躺著卡雷姆的腿,实在被照顾得太周到,兄长的立场淡化到连自己都快看不见了!

心想著至少该自己倚墙坐,减轻对方的负担,缺乏力量的身体稍稍移动,卡雷姆以为他想调整得更舒适一些,马上伸手帮他,强壮的臂膀依旧有力。

「付出许多劳力,累坏的人应该是你,难道疲劳只是顺道拜访,从来不在你身上停留吗?」

「因为有你在啊!大草原上猎捕羚羊的狮子,无论花费多大的力气,最後还是能吃掉它的晚餐,这是不可违逆的自然规则。」

「我以为你是卡哞哞,什麽时候放弃青草,伪装成肉食动物?」尤金觉得好笑。

「说得有道理,幸好你也不是羚羊,」他低下头,亲吻尤金的前额、双唇,「你知道,我们吃草也吃花……尤其是盛放在月下的白色蔷薇,错过多可惜……」 不像平常恭维他人的习惯,卡雷姆真心诚意说著,他的尤金一向好看,月色下更美,是令他特别著迷的姿态。

尤金毫不抗拒地配合著,尽管他认为自己现在的邋遢模样根本糟透了,大脑还是在所有的感官当中优先选择不切实际的浪漫。

这是个没让他失望的决定,卡雷姆吮著他的唇瓣,舌端只在边缘轻轻抚摩,不过份深入,流水般的温柔使最简单的碰触化为极致的美好享受,不要他出任何力气,不把他逼到无法呼吸,直到他主动挨近,一点一点逐步开放领域,奉献出自己……

轻闭著眼,尤金离开原本的位置,顺著手臂牵引,慢慢贴向卡雷姆的怀抱,可是他一靠近,就忍不住躲,身体感觉到不舒适,频频扭动。

「衣服里有碎石子?我帮你解开来彻底检查好吗?」卡雷姆热切地说。

「不是我的衣服,是你。你身上有某种奇怪的硬物顶著我,是什麽东西?」

卡雷姆轻笑出声,「喜欢我说出来,是不是?尤金,你学坏了呢!」

蓝眼睛微微眯起,卡雷姆挤弄出自认为最迷人的表情,搭配性感的低沈嗓音,却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我指的是这里!」尤金挺起手肘,直接撞击卡雷姆的胸口。

卡雷姆正要大叫,夸张他的疼痛,声音却梗在喉中没喊出来,因为他完全不痛,胸口也真的有一块奇怪的坚硬。

「噢,不好!」他终於叫了一声,却是吃惊的成分居多。

急匆匆解开衣扣,卡雷姆从衣服里层取出一只跟著他落过水、外层湿了又乾掉的皱巴巴包裹。

幸好在水里的时间短促,内部完好无损。他递给尤金,说:「老爸临出门时交给我的,要我找你一起读。」鉴於父亲的口气郑重,他收下时态度虽然轻浮,还是小心保管著,一直没有离身。

尤金拆开包裹,里面是几本小册子,外表很眼熟,翻到正面封皮,他大吃一惊。

「母亲的日记!」他没认错,翻开来全是母亲秀气的字迹,「父亲要我们读她的日记?为什麽?」

「大概是某种护身符,防止我骚扰他纯洁良善的儿子……效果好得要人命,我的身体已经垂头丧气了……」卡雷姆从背後抱住尤金,蹭著他的脸。有母亲的日记在一旁看著,连对兄长毛手毛脚都忽然变成撒娇的小弟弟。

「既然别无选择,就一起读吧!」尤金笑著说。

像是为了安抚卡雷姆,尤金主动靠向他,半倚著他的胸膛,日记本搁在腿上,两人各出一只手,翻开经过数十年岁月因此微微泛黄的纸页。

【 99 】

日记的内容是洁若汀赫洛德的少女时代,推算起来和他们的父亲白里安佛利德林结婚的日期、以及尤金的出生都很接近。

尤金不太明白父亲要他们读这些纪录的用意。

希望儿子们了解父母之间的爱情?日记里将充满粉红色的泡泡吗?尤金不禁有些惶恐,他爱他的母亲,认为她是最出色的女性,但他从来不想窥探母亲的少女情怀。

卡雷姆想得不同,可能会读到父母制造出尤金的过程是他认为最可怕最尴尬的事,等那一段真的出现,他决定要闭起眼睛逃避。

在各怀心事的诡异气氛下,他们惴惴不安地读了头几篇。

很平凡的几段,洁若汀的日记不是天天写,她只记下想写的事,偶尔抒发情绪,与事件的重要性未必相关,有时连续纪录好几天,有时跳过一大段日子没有只字片语。

『——许多邀请函在今天一口气送到,行程一下子满了,社交季节到底是为了谁的愉快而存在的呢?

好吧,我承认很多人都非常兴奋,期待穿上新订制的衣裳,参加每一场舞会,如果我的反应稍微冷淡,还要被所有人责怪,因为白里安佛利德林也会出席同样多的场合,和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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