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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蔷薇公爵(19)

作者: 白狐 阅读记录

以婚姻做为逃避,尤金自认不是最好的方式,选择蒙贝列小姐有他的理由,舆论却一定哗然,但那不是他最关心的部分,他的忐忑,此时此刻只跟卡雷姆的反应有关连。

「我有话要说。」

晚餐开始没多久,尤金以这句话做为开头。

公爵微笑着停下动作,温暖的视线在两个儿子间穿梭。卡雷姆的停顿则带着警觉,他抬起头,望着正对面的兄长。

尤金平静地承受那道强烈的目光,没有移开视线。「我已经取得国王陛下的许可,决定结婚。」

一个字也没有说,卡雷姆垂下视线,继续用餐,他的动作很粗暴,汤匙刮过汤盘底部,一阵阵的刺耳。

尤金不得不接下去说:「卡雷姆,我知道我们最近有点……意见不合……但我仍希望获得你的支持与祝福。」

卡雷姆松开手,动作猛烈地往后靠向椅背,汤匙摔在盘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吓了身后的仆从一跳。

「原来如此,我不但要接受,还要高高兴兴接受是吗?」

「我确实如此期待。」

「正好让你感受一下期待落空的滋味。」

公爵急切地打圆场:「怎、怎么回事?先别急着兄弟吵架啊!卡雷姆,你难道不好奇对方是谁?」

「我可以猜,」他提起一边嘴角,露出嘲讽的笑,「会不会是……某个能生小孩的女人?」

公爵面对儿子们的时候,总是自豪又宠溺的神态,难得收了起来,他皱着眉,搞不懂小儿子的态度。这个年轻人向来是风趣中有点随便,不该是眼前的尖锐愤慨模样。

「是蒙贝列家的小姐。」尤金忽然插口回答,声音比平日严峻好几分。

卡雷姆终于出现惊讶的神情。

「看看现在是谁有资格指责我玩弄别人的感情!你和萝汀妮克见过几次面?两次?三次?」

「次数是不多,已经足够我确定彼此的未来。」

「你能忍受自己说出那种话,我可不能,再听就要吐了!」卡雷姆一推餐盘站起,后方待命的仆从根本来不及,他已经自己撞开椅子,转身离席。

「唉,连汤都没喝完。」

公爵对着还剩一大半的汤盘叹气,那是卡雷姆最喜爱的料理,从小到大没有残留过半滴。

「我第一次无法确定你们兄弟的感情是好还是不好?」他看着留在餐桌的另一个儿子。

围绕在尤金四周的安静有几百公斤沉重,他知道逼不出真正的解释,干脆放弃,退几步说:「在家里,卡雷姆可以闹情绪,你们可以吵架,甚至打架也没有关系,我只需要你确保一件事,你的弟弟必须出席婚礼,并且举止得体。我不必提醒你这对整个家族的重要性。」

「……请您放心,我会再跟他谈。」

尤金要父亲放心,自己却毫无把握。前几次的争论为鉴,他觉得自己丧失了跟卡雷姆沟通的能耐。

考虑了几天,某个晚上,总管带着一杯睡前茶到寝室来,他顺口询问卡雷姆的状况。

总管回答得很谨慎、含蓄:「也许您会想察看一下您的寝室门口?」

「我的寝室门口?」

总管一离开,尤金便再一次打开寝室门。起先什么也没有,然后他低下头,卡雷姆竟然坐在他的门边,靠着走廊的墙壁。

「你……你待在这里做什么?待了多久?」

「我想待一辈子,但是有困难,顶多撑到你的新娘子来赶走我吧?至于做什么,我想我正在努力遵守你的要求,不要闯进你的寝室。我们之间就是需要隔着一些东西才安全,血缘、墙壁……很快会再多出一个女人,然后我不确定还会有什么?总之一定是越来越多。」

他屈着一条腿,揽着膝头,坐姿很随性,嘴角的微笑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声音懒懒的,却一连串不停,像在自言自语。

他接着又说:

「当作大赠送,顺便回答你的前一个问题,我和其他上床的对象之间,爱并不存在,那也从来不是目的,他们在我身上寻求爱情以外的东西,我也把他们通通当成是你。」

尤金打断他的话:「我们不需要再说这些……」

但是他不予理会。「我或许是个烂透了,道德感接近零的家伙,但你若想使我相信你也一样,那就太可笑了!我知道你不是,那不是欲望,你为什么不承认?那不仅仅是欲望,绝对不是。」他的语气从坚定逐渐转变为祈求,而且他隐约知道祈求不会成真。

「你想要我承认的事情,是否真实都不重要了,过一段时间,你的烦恼会消失,你不会永远不快乐。」

卡雷姆将头靠向膝盖,发丝垂落,脸庞被遮去部分,由明灭不定的烛光阴影取代。

「如果现在已经痛苦得不能呼吸,十年之后的快乐有什么帮助?」

「…………」

那些话揪住了尤金的心脏,挤压出艳色的血,和卡雷姆同样来源的血……他望着一向疼爱的弟弟,惊讶地发现那张明朗的脸庞已被阴郁侵蚀,眼中澄澈的天蓝黯淡无光,不再像他熟悉的弟弟,而是一头困在执着铁笼当中的病兽,铁笼的门没有上锁,他却不肯乖乖出来。

或许自己可以钻进去,安抚对方,牵着手带他出来,但是有更大的可能,他们两人会一起陷在里头。

于是他决定往后退,没有察觉退进了另一个更大的笼子,自己亲手关上栅栏的门。

「我们不该在走廊上说这些事情。」

尤金左右张望。既然放弃诉诸感情,要讲道理到底,他就得承担激怒卡雷姆的可能性,有些话是不能被其他人听见的,走廊现在没有人,不代表永远不会有人。

卡雷姆似乎已经稍微被激怒,他站起来,瞪着兄长。「是吗?那该怎么办?你最近防备我跟对待盗贼一样,你要邀请盗贼走进你的寝室?」

尤金仍然犹豫,最近他确实防备得很紧,却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不要说我没有警告你,你一旦让出门口,我不会只进去你的寝室。」

听了卡雷姆刻意暧昧的说法,尤金站开一步,让开寝室通路,淡淡地说:「那是你的选择,你愿意认清现实,控制自己不再犯错,做为兄弟,我会永远爱你;否则,我们从此就是陌生人。」

尤金从不赌博,这一注却押得很大,他要不是获得表面上的安宁和谐,就是兄弟之间永远的决裂。

【 19 】

不能得到全部,守住仅有的一丝残缺也没有意义,这是卡雷姆的回应。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偏激,他和尤金都不知道,等到察觉的时候,已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当手腕被牢牢握住,背脊陷进柔软的床褥,面对那一双愤怒与激情交织的深蓝色眼眸,尤金在一阵颤悸之后,感到深刻的失望。

他以为能够兼顾互相对立的情感与责任,结果是彻底的失败……是用错了方法?或者这一切本来就不可能?而他确实知道一件不可能的事,他们不可能再成为兄弟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失望过后,伤感留了下来,盘据在心头已然缺损的位置,尤金仰起头,浅褐色的双眼里写着惋惜。

「当你发现在这个世界上你唯一渴望的,就是唯一得不到的,人生观能不改变吗?我自认改变得还算温和。」

自嘲般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卡雷姆提起尤金的两只手腕,往上拉扯到床头,后者甚至没有奋力挣扎。

这里不是充满热水的陌生浴池,是尤金的寝室尤金的床铺,他闭着眼睛也能活动自如的环境。空手不能抗衡,脑中也能瞬间闪过五六件一伸手就能拿到的钝器,用来防卫自己,绰绰有馀。

如果是其他人,卡雷姆以外的任何人,尤金一秒钟都不会犹豫,但他是卡雷姆,一记猛烈的殴击,除了在他的后脑留下伤痕,并不能改变包覆在其中的分毫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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