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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蔷薇公爵(83)

作者: 白狐 阅读记录

尤金向她坦承时,最先得到的反应是惊诧,然後泪水迸出,却又带著笑容,萝汀妮克一面笑,一面拭泪,一面重覆说著太好了!

「太好了!原来你也不完美!我……我一直以为全部都是我的错,压力好大好大,罪恶感好深,原来……原来……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她哭得再也说不下去,尤金也同样说不出话。

对方的自责与痛苦,一半是他害的,他的歉疚无庸置疑;可是针对这项如释重负的原因,他又十分无奈。他忍不住想,在很多很多年以後,後代子孙将这位尤金佛利德林写进家族史料时,会这麽注明著——一个什麽都好的人,却爱上自己的兄弟,毁掉一切。

对卡雷姆的感情破坏了他的完美,世人都会这麽想吧?即使他根本不曾真正拥有过完美,这种压倒性多数的观感,又怎麽对抗得了?所以他只是微笑,没有说一句辩解的话,为了萝汀妮克没有鄙视、没有恶意的单纯反应,确实,值得他的感激与庆幸。

「那麽城里呢?有什麽变化吗?大家是不是都好?」

管家开始低声下达指示,仆役们捧著盒子、抬著箱子,流水般再度动起来。萝汀妮克则陪伴尤金走进起居间,询问他这一趟回国的见闻。

消除疲劳的热茶被送上来,她按照习惯,为尤金加一颗糖,自己放了两颗,手捏著精致的小茶匙在淡色茶汤中搅动,静静听对方说话。

「我没有多馀的时间亲眼看看城里的情形,」尤金的声音带著些许歉意,「很遗憾,我也没有见到路易,不确定他是否刻意躲避我。但是老夫人看起来很好,筹画孙儿的婚事带给她很大的活力。」

「喔,那太好了。」

萝妮说这句话时手指扭著裙子,并没有太大的热忱。

尤金注意到了,他体贴地回避前妻的压力来源,继续说起他利用短暂时间见过的其他人。父亲或蒙贝列家都是亲人,没有特殊的事情,值得一提的是伊恩和柯尔公爵,他们占掉最多的时间,谈论的烦恼却有相同的根源。

「德拉夏诺瓦是一个问题,严重的程度在陛下即位之後想必将节节高升吧!我了解他们的苦恼,可是我人在柏尔杜尼,空有心意,也无法做出实质的贡献,至少在春天之前是如此……」啜了一口茶,舌尖嚐到的甘甜瞬间提振了精神,他乐观地补充,「幸好这个问题不是一两天造成,理论上也不会在一两天内恶化,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有什麽特别的意外发生。」尤金笑著,心里并不认为那会实现。

但是意外真的发生了。

回到柏尔杜尼才几日时间,连续好几天,尤金接到比平常更多的信件。公文书、私人信件,不同的来源,不同的角度,讲的都是同一件事。

他总是用讶异的神情读那些文字,并且用遗憾的语气,在餐桌上简短转述给萝汀妮克知道,诸如:

「兰瑟殿下病倒了。」

「医生提议送殿下前往西奎拉的药师谷治病,陛下已经同意。」

……等等之类的。

一开始,不是什麽严重的事件,兰瑟的身体是什麽状况大家都知道,这麽多年没有好转,似乎等於恶化总有一天会发生。而那一天很不凑巧是新王登基的隔日,会被认为是触霉头的象徵、遭到新王的怨恨,也只能责怪命运之神总是对待兰瑟特别无情。

医生早在多年前就拿兰瑟的病没有办法,即使是尤金,对兰瑟的关怀排得到五名之内,心中认定的照顾方法也不外乎是提供米卢斯最好的医疗、让殿下在安详与舒适的环境中静养,力求减少痛苦,什麽西奎拉、药师谷,跋涉到遥远的异乡求医,这种简直是赌博的疯狂选择,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太奇怪了,我不相信那位宫廷御医拿得出这麽大胆的提案。」明明作风是以保守谨慎出名的啊!

「我听说去西奎拉的路途很辛苦,还要穿越寇兰。」萝汀妮克也有疑问,「寇兰人讨厌我们不是吗?殿下是亲王的身分,会不会更危险?」

「确实有相当大的风险。」

药师谷的神奇传说究竟有多少真实成分另当别论,兰瑟殿下能否安然抵达目的地才是最大的问题。

王族的安全是禁卫骑士团的职责,哪些人会加入护卫的队伍呢?以严重性来讲,应该不至於由团长亲自负责才对……推导至此,尤金发现自己的心底正偷偷为卡雷姆的安全感到庆幸,他大受震惊,立刻陷入了自我厌恶的情绪里。

後来是奥达隆的来信,将他从无谓的内心挣扎中拉了出来。信件在傍晚送到他的手里,整个事件在他展信阅读的那一刻,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

即将带领兰瑟的医疗护卫团踏上危险旅途的不是他猜测过的任何人,而是奥达隆,出於奥达隆的自愿。

这是在搞什麽鬼?尤金差点违背良好的教养,咒骂出声。

寇兰人最恨的一个米卢斯人恐怕就是奥达隆,让他重返寇兰是害怕仇恨的怒火不够旺盛吗?陪伴兰瑟殿下更是奥达隆向来避之唯恐不及的差事,他为什麽自告奋勇?

尤金想得到的唯一可能,是安杰路希殿下的意愿。但他怀疑殿下如何办到?他熟悉他的好友,随便的哭闹或撒娇并不能动摇奥达隆,除非爱河的汹涌波涛淹没了那个男人的判断能力……不,不可能,尤金摇头,信中的字句不像,不是出自一个为爱冲昏头的傻男人,相反的,倒像是个被爱伤透心的灰心男人。

显然,奥达隆和绿翡翠殿下并没有得到幸福与快乐。

他真不愿意那麽想,却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不要那麽想。短短一封信,他好几次停顿下来,重头再开始,反覆数次,才终於看到最後一段——

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我的心里十分不安。

假使我的忧虑成真,米卢斯对他来说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卡雷姆已经答应我,会带他走,远离米卢斯。

在那之後,则是我写这封信的原因,如果我发生什麽事,我想请求你,代我照顾他,确保他往後过得好。

我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麻烦,会拖累你很多,我甚至不能保证活著回去偿还这份恩情,只好欠你了。尤金,你不会怪我吧?

【 77 】

「不怪你……才怪呢!」

遇到困难,为什麽不更早写信来?忽然收到友人彷佛交代後事的书信,尤金无法冷静,更无法默默接受。

他立刻写了回信,疑问与关心写满三大张信纸。

「直接交到奥达隆将军手上,别让任何人观看或代为收受。」他叫来最信任的随从,将封好的信慎重交托出去。

送信的随从平常的工作就是专门为尤金递送紧急文件,是个强壮的年轻人,饶是如此,几天之後他又一次回到主人的书房门口覆命,也露出明显的疲态。

他的胸膛起伏,无声喘著气,鞋底还沾著一点点没被门口地毡完全铲除的深褐色泥土,递出手中信件的同时想开口说话,却因为喉咙过於乾渴,挤出的声音迟滞沙哑,完全不能传达意思。

尤金接过信,示意对方坐下来喝杯水,「辛苦了,我没料到这麽快就有回覆,真不像奥达隆的作风……」微笑在低下头见到信封的瞬间消失了,那是他的字,他写给奥达隆的原信,原封不动退回来了?

随从润过喉,连忙解释,「将军大人不在,您交代过不让他人代收,属下只好把信带回来。」

「你是说,奥达隆将军不在家?」

「将军大人不在米卢斯。」他更正,「据大人的管家先生说,早在属下抵达的好几天前,大人就已经护送兰瑟殿下离城,推算起来,应该越过国境了吧。」

所以奥达隆是在出发前写的信,信件送出就走,一点让人阻止的机会都不留……

「枉费你赶得这麽拚命,真遗憾,」尤金露出一丝无奈的笑,「你做得很好,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上过来,帮我带另一封信给卡雷姆。这一趟,慢慢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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