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一这才开口道:“当年夏晚瑶的父亲位居大理寺终审判官一职,却结党营私导致冤假错案无数。皇上手中证据确凿要罢免处死她的父亲,夏晚瑶便向你的父亲求帮助庇佑。而你的父亲本想帮忙,但是听闻夏晚瑶竟同他父亲的门生私通。你父亲得知这个消息,亲自赶回京城处理此事。却是夏晚瑶先得知言老将军行踪,用卑鄙的法子囚禁了你父亲逼他上书求情。你父亲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宁死不从。最后只落得个两败俱伤。皇上知道此事后,夏家满门处斩,自然也处死了那为门生。只是碍于保全你大将军的颜面,从未和人提起此事。将军,皇上不是昏庸之君,纵使早些年为了皇权不折手段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蔚一知司徒祺不快,但还是道出了当年之事。
老将军的牺牲若是最后换来的是君臣反目,那才是真正的不值得。
禁锢着蔚一的手,随着他话闭也轻轻的松开了。
言望整个人都颓了,眼神也散开了。
他是不信司徒祺的。
但是他相信蔚一。
“敢问丞相,温玉现在究竟在哪。”言望的声音变得飘渺。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似的。
“就如皇上所言,将军往城北去寻吧。”蔚一捂着脖子低着头回答道。
“下官行为鲁莽,丞相见谅。”
言望走的爽快。出门时见到外头刺眼的暖暖春日阳光,只觉得讽刺。
宫里的大军缓缓的撤了出去。没有发出太多的声响。
言望脑子混沌,只让人通知齐武他们把兵撤走。自己便快马加鞭的赶去了城北的乱葬岗。
总觉得温玉没有死。
一定在哪里等他。一定的。
城北乱葬岗,在一个小山坡下。
京城里惨死的乞丐和无家可归的人的尸首都丢在此处。朝廷的重犯不得保留尸首的,也被丢弃在这里。
远远的,尸臭味就飘散过来。
言望把看他情况不对执意跟过来的张骞和韩广两人留在远处,自己一人前去。两位副将一路跟着来到此处,心中也是有数,两人知道将军此时必定伤心欲绝,此时也只能安静的陪伴在远处。
“温玉——”言望觉得自己魔杖了,对着地上腐烂的都看不出样子的尸首轻轻的喊着。
他满脑子都想着,或许他的温玉会回他一句。从哪里出来,笑着走向他。
当年,洞房花烛夜。
他撩起红色盖头,就是见到那人的笑容。哪怕身份被揭穿,也是笑着无所谓的同他好好的讲着条件。
这人,是真的喜欢自己的。一开始装着没心没肺,把所有的担忧恐惧都藏在心里。后来两个人坦白了,发现他温温和和的像是触手升温的美玉一般,戴着越久,越是贴心越是喜欢。
渐渐的,就再离不开了。
言望的一只手握着温玉的那块玉石,另一只手扯下自己贴身戴着的那块,紧紧的捏在手心里。
“温玉,你在哪……”
“温玉——”
“温玉——”
……
声音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了嘶吼。
如今,他们之间最后的那层隔阂都消除了,司徒祺不是杀父的仇人,前程往事过去的也都不愿意再提。
此时的言望只想找到温玉,然后告他,他想辞官带他去一处安静之所,温玉不用再扮女人,他们就以两个男子的身份带着言珏厮守在一起,过普通百姓的生活。
温玉再也不用伪装,再也不用害怕忘记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可以做他自己,自由自在的生活着……
言望怀里揣着的那把匕首。还是同他洞房花烛的时候,划破手指取血染红喜帕的那一把。
他拔出匕首,愣愣的看着。
那时候温玉皱眉好看的眉眼,半裸着身子,怕疼又勇敢的神色,他还记得真切。
“傻子……”
有热热的东西流出了眼眶。滴在匕首上,被锋利的刃削成了两半……
此时远处的张骞韩广两兄弟牵着马儿,想到在极北之时温玉与将军的种种,两人都红了眼眶。
是韩广突然拉了拉张骞的胳膊,往将军那边看去——
只见将军掏出了匕首,低着头,刀刃还对着自己。
暗叫一声不好。
两人反射性的上马要上阻止将军自缢。
却看到那边已经有个身影过去躲过了将军的匕首,搂住了那个形单影只,高大却寂寥的人。
“你堂堂大将军在乱葬岗里自缢,传出去多难听。要死也只能死在战场上,这才是我们大和的兵马大元帅齐天大将军,本公主的驸马!”
夺过言望手中匕首把人搂的紧紧的人,不是温玉是谁。
声音里满是心疼和埋怨。看到言望站在一堆尸体前拿着匕首好像要伤害自己,温玉还头一次跑的如此之快。好在,东西抢过来了。
“温玉?”
“嗯。”
“温玉?”
“是我。”
言望还穿着盔甲,抱起来硬邦邦的,还特别的费劲,温玉用了老大的力气去拥抱,生怕他又做什么傻事。
“司徒祺说你已经……”言望按住温玉头后的长发,狠狠的按住,生怕他很快就跑了。
“一早我就被送去刑场,只是直接被带来这里。皇兄没有杀我的意思。大概是我让他在众人面前向丞相袒露心迹,他报复我来着。这些年有蔚一看着皇兄,他也温和了好多。我好怕你会做傻事……很怕很怕。”
“我父亲不是皇上杀的,是死在夏晚瑶的手里,夏家如今已经死绝,好像我也报仇无门了。”
“嗯。那就好。以后我们好好的过日子。”
“温玉,我爱你。”
“我知道。”
“我爱你。”
“知道啦……这里是乱葬岗,你一定要在这里和我一遍遍的说这样的话?”
“来日我组织将士们过来把这里的尸首入土安葬。”
“好。”
“然后我辞官,我们找一个你喜欢的城镇地方,让你恢复男儿身,我们带着珏儿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就像你一直期待的那样好不好?”
“这个……可能暂时还不行……”温玉有些犹豫。抬头去看言望。
“嗯?”
……
“刚给我松绑的公公带来了圣旨。你是不是弄了好几万士兵把京城和皇宫给围了?”
“嗯。”
“皇兄说,这事他不会迁怒与你,权当练兵了。只是我们得留在京城,他让咱们三儿做太子的伴读……”
“……”言望沉默了,只觉得司徒祺此人深不可测,手段高明。这么一来,他言望此生都会对朝廷敬忠职守,无一点私心,又让言珏进宫陪太子,这么一来温玉也被牵制住。
“没事,我扮公主那么多年也习惯了。我们一家人平安,就是最大的福气。”温玉安慰他。
“嗯。”
“而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嗯?”
言望搂着人一下子没听懂这温玉的最后一句。
这两兄弟说起话来,怎么也都那么像。带着着算计还阴森森的……
温玉只是抬头吻上了言望的唇。
终于。
都是好好的。
是完满的。
十五年后。
皇帝御书房内。
俊朗少年在案台前长跪不起。
皇帝司徒祺眉头紧锁,身边坐着的丞相蔚一表情也不怎么好。
“儿臣只求言珏一人。若不是他,儿臣此生不会纳妃纳妾,请父皇成全!”
太子司徒益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全程不管上头的两个家长说什么他都不理会,只是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他就那么好?”司徒祺没法子,最后只能憋出这么一句。顺便无奈的看看边上的蔚一。一看就是太子已经把蔚一给说通了,这才直接过来向他请旨赐婚。
司徒祺后悔呀。
他后悔蔚一对太子宠爱宠到没边,什么都应他。
也后悔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脾气太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