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90)
“哎,人的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有的人出人头地只需要迈出一步,有的人出人头地需要无数步,而这条路也是无比坎坷。”
顾唯一点点头,没说话。
到达小佤沟,没有村民欢迎,大家只是像看猴子一样看着他们。
大概就是来了城里的新鲜人,看一看长长见识。
他们站在广场上,老乡跟村长交谈,村长抽着旱烟,黝黑的皮肤,皱纹像是黏在一起,双眼混浊。
他说话声音哑着:“教四天有什么用,村里初三的就那么两三个。”
老乡掏出一包好烟:“支持一下工作嘛,来四天就走。”
村长把好烟揣兜里,烟杆敲了敲石头,冲着后面两个年轻小伙招手:“安排一下。”
小佤沟安排的是一个破旧废弃的庙,随意支了一块好像黑板又不像黑板的东西,简陋得不像话。
顾唯一后知后觉地发现问题,她站在破庙的门口,看向旁边的丁老师。
“为什么不去镇里的初中。”
“怕咱们捣乱,教四天确实教不出来什么。”丁老师回。
所以在小佤沟装装样子。
很快村长叫来了那三四个人,都是男生。
顾唯一想刚刚看热闹的里面有差不多大的女生,于是她抓住送孩子过来的小伙问:“就这么几个?”
小伙被她吓了一跳:“对啊。”
顾唯一看着他:“我刚刚看到有几个女生”
顾唯一话还没说完,直接被小伙子打断:“早就不上了。”
“跟不上?”顾唯一浅淡地问,其实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不是,女孩子将来结婚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小伙说出来后,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顾唯一抿了抿唇,没说话,她站在破庙的门口,指尖微动,很难消化这样的事情。
在她的生活里,她的世界里,女孩读书无用论太过扯淡,一时间消化不过来。
上午的讲课因为只有四个人而十分轻松,但她却总觉得有种不适,心像是被人攥住,闷闷的无力感。
中午吃过饭,没有休息的地方,大家就坐在简陋的教室。
破庙没有房顶,被简陋的布条盖着,有些布条耷拉下来,跟随着微风飘动。
“这课好上是好上,但未免也太没成就感了。”
“是啊。”
顾唯一没参与,她找了一个有信号的地方,直接坐在石阶上,双腿并拢,手机放在双腿之上。
打开微信,她想找季让聊天,但想到他此时应该在睡觉,这个想法就被她压了下来。
直到下午的课上完,他们又从小佤沟下来,住到天街镇去。
带路的老乡有意无意地提醒:“其实你们不用天天来。”
阅历大的老师自然听出了是什么意思,来一天就算来了四天,没人能说什么。
当然有人动心,这崎岖的山路实在难走,那简陋的课堂,寒风中上课,也很难受。
一直默默不说话的顾唯一突然出声问:“那些女孩子都是自愿辍学?”
老乡还算厚道:“这么点小孩哪有自愿不自愿,小佤沟村偏僻,家长们不是不识字就是小学辍学,思想还停留在以前。”
“学校没劝过?”
“劝过也没用。以前还好点现在更不行了,小佤沟以前住着一户姓徐的,家里大闺女考上了南一,但也没上好,最后还是嫁好了,老徐家才起家了。这不,大家又相信嫁的好最重要。”老乡有学问地,说完拿出根烟抽着,“都是祸害闺女啊,我闺女我就让她上学,靠人不如靠己,可很多人都不明白。”
天街镇姓徐的姑娘很多,结过婚考上南一的却不多,顾唯一很快联想到徐然。
“这家的姑娘是叫徐然嘛。”
“对对对,你认识?”
顾唯一点头。
“她嫁的挺不错的,不过后来离了,离了也分了不少钱。”老乡说。
天街镇虽然不大,但是村落分布零星,信息应该不畅通才对。
“你怎么知道的?”顾唯一问。
“那姑娘她妈嘴是个大喇叭,天街镇没人不知道。”
怪不得赵黛汐来打听的时候这么容易。
等他们走到山脚下,天已经黑了,远方升起了淡淡的雾气,朦朦胧胧的,不远处的村落炊烟袅袅,朴实的村落,却有着一些陋习。
大巴车停在道边,老乡跟他们告别,突然问:“明天还来吗?”
寂静一片,无人出声。
偶尔有山林间的飞鸟叽叽喳喳地叫唤着。
老乡继续说:“山路不好走,你们不来我们也没人会去南一告状。”
大家静默着,似乎都在等别人主动说话。
老乡继续问:“还来吗?”
“来!”
寂静的山林中,一道清脆的声音,隐没在众人中间的顾唯一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