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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仙(319)

肩上、臂上、胸膛前皆血痕累累,不是寻常道法能够消去的。

张也宁只简单几个褪衣动作,便额上渗汗、喘气连连。他有些艰难地给自己上药,查看伤势,心里盘算着明日的刑罚要如何撑,才能让自己伤势少一些。

他不能受太多伤……织梦术侵入神魂,到时候恐怕受的伤更加重,他得为那时候留有余地。

黑夜数盏幽幽灯火光下,张也宁低头上药间,听到外头叩门声。

他心不在焉,并未去查看气息,只猜是有泽带赵长陵过来了。他随意应一声,门从外推开,月光直照,紫袍女郎立在月光之下。

张也宁目光一时凝住。

姜采立在屋门前的明月光下,目光直接地向他看来。身后飞雪,松林如涛,吹得她衣袍若飞,清逸风流。而姜采盯着观舍内的散发坦身青年——

上半身衣物半褪,道袍叠于腰间,灯火照在他袒露肌肤上,莹莹燃起一层柔和光,如玉如金间,又泛着各处密密裂开、向外渗血的伤势。

夜已深,独自于观舍中,青年发冠已摘,乌黑长发沾着汗,顺帖地沾着脸颊、脖颈、肩下。他一只修长的手拢着衣,另一只手正按在手臂伤势上在给自己疗伤。

他愕然抬目看来,扬起的睫毛尖上沾了金粉色,点漆瞳眸中则满是惶然迷惘,如有玉流。

日月时相望,美人亭映雪。他苍白憔悴的面色,和他腰间松松叠着的道袍一般,三分病弱,七分风采……姜采一时盯着他,竟然忽略了他身上的伤,看呆了。

她猛地背过身,后背僵硬。她却向后退走,退入屋内,把门关上。她恍恍惚惚间,一道禁制加在门上,阻止了再有人能轻易推门而入。

姜采面颊滚烫,声音微愠:“你怎么不关门?”

张也宁回过神,才匆匆披好落到腰间的道袍。道袍沾上血,他眉心痛得蹙了一下。姜采镇定无比地回过身来靠在门上,张也宁冷淡:“门不是关着吗?”

他打量她——她竟然会来“松林雪”。

一年之别,她风采如故,让他微放下心,看来魔疫没有折磨死她,她活得还不错。

姜采滞一下,说道:“谁都能推门而入的门,叫关着吗?你怎么不设禁制?万一你修行时被人闯入,坏了你的道行,那可糟了。”

张也宁彬彬有礼:“这是‘松林雪’。”

——这是他的地盘。没有人会如她一般敢直接推门而进。

姜采沉默下,唇角翘了翘。她目光飘移闪烁,不敢对上他脸以下的部分。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他脸上,忍着面颊和周身的滚烫,微笑:

“我来修真界办事,路过长阳观,想试一试云河图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厉害。就过来顺便看看你。”

张也宁心想:顺便,呵。

他问:“云河图厉害么?”

姜采面不改色,笑:“厉害。”

张也宁收回目光,看看自己的状态,微迟疑。姜采从来没眼力劲儿,这时候却突然福至心灵,一下子懂了张也宁的犹豫。她连忙过来跪于他身旁,抓住他的手,讨好道:

“我来帮你疗伤。”

张也宁侧身,用道袍挡住自己微敞胸膛。姜采按住他手腕,语重心长:“莫要讳疾忌医。”

张也宁沉默片刻,俯眼向她看来。

他说:“搭在我臂上的手别乱摸。”

姜采无辜:“没有的事。你放心,我疗伤不比你差。我以前经常受伤,很有经验的。嗯……脱吧?”

她目光闪烁,睫毛尾颤来颤去。她分明目光垂下向他看去,偏又作出正人君子的坦然模样。她抓着张也宁的道袍,二人拔河一阵,面上彼此只是平静地盯着对方。

她的睫毛尖上如同沾了水般,眨一眨,星火流连。

张也宁别过目,掩饰自己心间的悸动。他不言不语,慢慢松开了按着自己道袍的手。下一瞬,肩膀一凉,姜采的手贴了过来。他身子一僵,她立刻感应到,哄道:

“我技术很好的,你放松。”

张也宁面色微怪异,他别过脸不吭气。

姜采敛下自己的心猿意马,专注于掌下,告诫自己万不可乱来,伤了两人之间的情分。然这无异于将一块上等五花肉掉在她这个恶狼面前——素了快一千年了,她这个土包子,从来没见过这么香的肉。

姜采缓缓给他疗伤,眸子越来越锐,脑海中已经乱糟糟不知今夕何夕。她只不能让张也宁发现她的狼子野心,想:我要徐徐图之。

她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张也宁淡声:“我在人间破了戒,对寻常百姓施了法。既然破戒,自然要受罚。”

姜采按在他颈侧的手力道一重,向下压去。他肌肉绷起,她反应过来又卸了力。她抬眼盯着他的脸,不让自己看他的身子,一本正经地吃惊问:“我没有告密,谁知道你破了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