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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仙(636)

永秋君的道光,稳稳地打在了贺兰图身上,直入他的眉心。

玉无涯身子一颤,一口血再吐出。

众人迷茫看着这重变化。

永秋君冷眼看着现身的贺兰图,少年眼角的妖纹,稚气的面孔,忍怒的神色,都让他想到当年。

贺兰图厉声:“你莫要伤害天龙长老,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

永秋君淡漠:“你以为我是冲着谁?”

贺兰图身子一颤,永秋君另一重术法已向他击来,入侵他的神识。他在贺兰图体内曾经动过的手脚,全在这时被他引动。少年模糊的记忆,曾经面对的蒲涞海上血迹滔滔的同族人的尸身,全都如旧日重现般,在贺兰图脑海中爆开。

贺兰图看着虚空,眼神一点点生起阴鸷戾气。

那么多的死人,那么残忍的永秋君。若说鲛人族是夹入人族和魔族之间的战争,金鼎龟一族又做错了什么?

贺兰图被问心阵拷问,心魔种入心间。他好像再一次回到扶疏国中,再一次走入了王都城中,再一次举起了剑,要用自己的毕生所学,去杀自己的仇人。

他嘶声喊:“我杀了你——”

少年妖族手中出现剑器,整个人被心中植入的魔气包围。他明明记忆被封住,但他好像从来没有走出过那一天。真实的世界中,那一天真正发生的事,在永秋君手段的布置下,大片记忆涌入脑海中。

他头痛欲裂,杀心顿起。

“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

“海市蜃楼”画壁上的诗句,是鲛人族血泪的控诉。在真正的历史中,金鼎龟一族死尽,幼年的贺兰图进王都报仇,被人藏入海市蜃楼中。

“海市蜃楼”中藏着的诗句,其实从来不是别人写的。

是当年贺兰图亲手写的……

长阳观中,众人惊愕地看着少年人手中持剑,对着半空挥动,努力想冲出问心阵。少年妖族的眉目被魔气染红,阴厉之色让他渐渐偏离大道。他发着抖,一边受着冲入脑海中记忆的洗刷,一边发抖着,撕心裂肺地扑撞在阵法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身上魔气重重,真的如永秋君希望的那样,开始堕入魔道……

而众人惊问:“怎会是他……”

——永秋君要引诱堕魔的人,难道从来不是天龙长老,而是天龙长老一直在保护的这个妖族少年吗?

观望修士中,有掌教低声为同伴解说:“他是金鼎龟,身上一毛一发都是世间奇宝。而他又是当今世上,剩下的唯一一只金鼎龟。这样的少年,天天被永秋君看到,永秋君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少年的身份吧?

“他从一开始,选中的堕魔人,也许从来不是天龙长老,而是贺兰图。若是世间最后一只金鼎龟堕魔,这样的魔力,恐怕比身怀先天道体的修士,也不会差太多了……”

众人脊骨发冷。

他们看着场中少年身上经受的惨烈遭遇,不觉想:永秋君未免太过可怕,太过心冷。

他若一开始就盯着贺兰图,为何又这么对待玉无涯?是否世间所有一切,对永秋君都没有意义,只有杀了那位叫云升的仙人,才是他唯一目的?

他在这条路上走了一万年,完全无法回头,中间牺牲的人,是否有些过于多了?

而贺兰图……这个少年,做错了什么?

只是因这少年没有化成人形的时候,漂洋过海,辗转落入王都中,被永秋君看到了吗?只因为永秋君记住了这个妖族少年,这个妖族少年就注定了入魔或者死亡的命运?

众人心间发冷之时,玉无涯森寒的声音响起:“太子棠华,你未免太过欺人太甚——”

寒亮至极的剑光拔地而起,斩向问心阵,雪亮之光护住被魔气笼罩的贺兰图之时,那本奄奄一息的玉无涯不知哪来的力量,凌空跃起。她的剑向外劈出之时,这么庞大至极的力量,竟然将问心阵打的出了一个豁口。

但是永秋君亲手设的问心阵何其厉害,大阵重新合闭,剑光黯下,回到玉无涯手中。

玉无涯一口血吐出,周围观望者紧张之余,露出失望神色。

高座上的永秋君面无表情。

玉无涯立在贺兰图身前,剑锋向外劈出,她冰雪般的眼眸和永秋君对上,一字一句:

“我与你断情,和你一刀两断!你既杀我门中人,我以身为剑,也必杀你——”

贺兰图痛苦之余,挣扎着看到了身前挡着的女子。他张口阻拦:“长老……”

玉无涯身形化剑,用她万年苟延残喘至今的所有力量,化身为那一剑,劈开问心阵,烈火浇水,直扑永秋君。一万年前始终堪不破的断情无悔劫,在此关头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