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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大前程(41)

作者: 豆荚张 阅读记录

人是一位很少露面的网络作家,请来破费了些功夫和周折。由于对方太少露面,这一场签售会备受瞩目,限人入场。

“你别小看这一场签售会,这会奠定我们在年轻人心中的形象的。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那个作家那种类型的作品,请到她我们在读者心中的份量就上去了。”

“我们又不是只卖那一类作品,人小时候读书还是应该多读点更有厚度的书,给自己积淀点东西。所以我们还是要推经典,你别把中岛柜上的类型换了啊。”

“知道啦,向老师!你真应该去做中学老师,每周给学生布置一本经典读物,还要指定版本。”

我笑笑,没接这话,心里生出一丝怅然。

“芳妈要是在,也会这样的。她虽然一直放养我和迟雪,但其实心里最怕我们走歪了。她总说要多看点好书,多理解人,多理解复杂。对人对复杂理解得多了,就不那么容易人云亦云,对世界保持最大程度的善良。”

宋蔚然听了沉默少顷,然后轻轻地回“我明白”。过一会儿,又“唉”一声叫我。

我看过去,她的表情有几分规劝的意思。

“你都和迟雪相处那么久了,是不是应该告诉他芳妈怎么死的了?还有书店的事,先前你不愿意平白问他要钱,现在你拿也拿了,他总有权力知道这个店是芳妈的遗志吧?”

这确实问到我心里来了。

退一万步说,向美芳都是迟雪的养母,我是他兄弟。他回来了,彼此相处这么一段日子,我也实际上接受了他的归来,确实应该告诉他一些家里事。

可我不知道怎么说,时机和方式都没有头绪。

见我不吭声,宋蔚然又问:“你不会真的觉得,共事一个月你俩就又要老死不相往来了吧?你看看他今晚的样子,他要是跟你煽煽情,你舍得轰他走?”

句句点死穴,我无可反驳。

“再说吧,拍完再说。现在每天见面都是工作,没有精力处理私事的。”

宋蔚然不置可否,只道:“你们自己家事自己处理,我是做好搬出去的准备了。”

“瞎说什么呢!”

有些事情如果不提,也就那样,提起来了便难免不挂在心上。

我了解自己,既然已经默许迟雪来家里,其实就是重新接纳了他的家人身份。

在我们家,家人之间都是坦诚贴心的。向美芳的教育根深蒂固,我做不到再对迟雪拒之千里冷若冰霜。

宋蔚然也说得对,他那个样子——那个对一个家充满眷恋、小心翼翼享受,小心翼翼高兴的样子,我根本无法忽视。

所以,戏拍完之后各走各路,全然成了自欺欺人的笑话。现在我真正应该要考虑的,是如何安顿这个归来的亲人。

好几天,我只要看到迟雪,就忍不住发愁。

“向程——”一本本子叩打在我手上,抬头望去,对面令我发愁的人正皱眉瞪眼。

“你在走神什么?今天这段戏这样改,你看怎么样?”

“哦……”我低下头看手里的本子,里面整整一页是新打印的。

这两天我们俩的对手戏多了起来,他也不知道是真觉得那些桥段细节该改,还是以权谋私,差不多每一场都在之前的本子基础上进行了调整。

“我没什么问题。”浏览罢他指出那一段,我表态道。

“那说说你的理解,两版都说说。”

那是一场关山视角的戏,他与濒死的父亲、年轻的恋人共同相处已经有相当一段日子。父亲越来越虚弱,他们守在他身边的时候更像是独处。

一个暴雨午后,天气疯狂而压抑,顾白明显很烦躁,在伺候完父亲换药之后就去洗澡了。

老房子,不太完好的浴室门,恰好能望见半个身影的缝隙。关山坐在远处,全程盯着顾白洗完一个澡。

原版剧本上,顾白不知道自己被窥视。

修改后的版本,顾白知道。

非但知道,还故意洗了很久,洗得又清纯又轻佻,把本来属于一个人的悸动和自省,变成若有似无的相互勾引。

从故事角度看,这无疑更具戏剧张力,矛盾冲突也更强。这场戏要是拍得好,必然成为全片名场面,引人无限遐思,收获无数讨论。

但我很难不去想,这难道不是迟雪的私心吗?我要在里面光着洗多久,洗多少次,供他以拍摄之名窥探、臆想?

“我的理解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我在这场戏里怎样都是一个工具,只看你想让关山觉醒和理解,还是想让关山迷失和沦陷。”

我说完,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缝,眼睛定定看着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是目光重得像某种沉重的实物,整个压在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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