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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大前程(90)

作者: 豆荚张 阅读记录

“向程,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你愿意和我一起承受这些吗?——这些,世俗压力,还有不知名的危险什么的……就那些……对不起,和我在一起好多破事啊是不是……”

他声音越来越低,后面尾音就被吞了。

我在听着他说话,好像还是有点走神。一时间,脑子里充斥太多东西。

他刚才的话、我先前的自我疑问、对曾玉菡的……嫉妒?——我总算意识到刚才盯着那小少爷的时候,心里的感觉是什么了。

我竟然在嫉妒他,嫉妒和迟雪相处愉快的他。

呵。

……种种念头、诘问、情绪,闹闹哄哄地拥挤在脑海里,我好像确实处理得有点力不从心了。

迟雪那头也不说话,彼此无话。好半晌过去,我掐了掐手心,主动打破沉默。

“明天我就去找吴医生,李叔叔介绍的那个,尽快把听力治好。你不要担心,好好剪电影,我……我等你回家。”

第50章 是你的恐惧,还是所爱

我曾经两度梦魇成疾。

一次是高三的时候,迟雪执意退学跟一个在我眼里不堪信的人去北京追什么明星梦——关键这还不算什么真正的梦想,不过是叛逆加难以面对我和向美芳的懦夫行为,但如今已经不重要了——我同刚刚生病的向美芳相依为命,学习与生活的重压就踮立在失去兄弟的痛苦之上,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地崩山摧。

最严重的时候,我只要一睡着就会陷入梦魇。

有一回在课堂上实在困极,竖起书本堪堪遮掩,闭眼趴了也许不到十分钟,梦魇就将我拖拽到一个浅水坑里戕害。

那浅水坑也是梦中常客,它自我童年时期就出现,是一个在农地里挖出来的坑,水是落雨积水,只能淹死几岁孩童。

我常常梦到自己溺水坑中,梦了十几年,到高三还在被它溺。

梦魇中我恨得咬牙切齿,分明知道那是梦,想睁眼摆脱,然而有一股令人脊背生寒的力量死死压着我,要我在水中窒息。

那一回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心想,死在梦里应该算意外死亡吧?可梦里有“人”谋杀又该怎么算?警察叔叔查得到别人梦里的凶手吗?

兴许是求生欲,兴许是想远了,我一面渐渐放松,一面找到了识破和抵抗那股神秘力量的方法,睁眼,得救。

与梦魇斗智斗勇,贯穿我整个高三下学期。

第二次,是去边境和东南亚的第一年。梦中都是一些来自他人的失望、控诉、不可置信。

无数双眼睛,无数张嘴,都向我投以过同样的谴责:这么干净纯良的脸,怎么做了那么丧良心的缺德事。

当时我还是年轻,仍会掏心掏肺相信身边兄弟,例如展云鹏。

我将自己的梦魇告诉他,他很同情,很关切,让我定期去看心理医生——因此,我其实有丰富的应对心理医生的经验。

而这些经验都像一张张脸,当我想着要去找李叔叔介绍的那位专家看一看的时候,他们就争先恐后地凑到我眼前。

“不要相信心理医生!”

“不是庸人,就是坏蛋!”

“反杀他们!你不是看书复习了吗?”

“书本有什么用?蠢东西,让他见识见识谁才是真正的催眠大师!”

“……”

这些嘴脸在我脑中七嘴八舌煽动了一路,一个比一个兴奋。我像个旁观者那样听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吴医师诊所。

藏在一个算得上偏僻破败的老阳城居民区中,是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楼,看上去旧得和孤绪路那一片有得比,还没人家漂亮。

招牌像早年大排档和发廊用的那种,上面缠着一串小彩灯,晚上大概就靠它们照亮那几个灰扑扑的字。

若非熟人介绍,应该没有人会跑到这里来看病。何况,单看招牌,还看不出里面到底能看什么病。

我站在那可疑的门口往里探身,没见到人,便敲了敲门板,问:“有人吗?”

也许有人回答了,也许没有,反正我听不见。稍等片刻,还是没见人。正常来说我就该走了,然而这诊所的不靠谱反而有些激发人的逆反心理。

我擅自跨进门去。

与此同时,里面一扇白色木门被拉开,走出来一个男人。中年半秃,长了一张天生亲和的脸,身材还算清瘦,鼻梁上挂着眼镜。

一笑,看起来就更和善了:“你好你好,请坐,随便坐,先等我一下。”

手指随意在屋内点点,示意所有算得上椅凳的都可以坐,自己则又推一门进另一个房间。

房门没关,可以看见他在里面随手拿了件白大褂披上。打扮得像个医生了,他才出来行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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