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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踏雪归(20)

作者: 文字爱好者3/凌鸾蝶笙 阅读记录

连夜将阮杨安置在不透风的马车,雇佣一名药童在路上好生伺候,阮杨在马车里昏昏沉沉,每每醒来便喊着砚哥,秦砚却从未入内想见,隔着车帘轻声安慰,阮杨几次哀求他进来。

秦砚却道,这是风俗,苑安。

阮杨半知半懂,却也没力气与他撒娇争辩。

那十五日里,药童的手势力道日日剧增,用力一按,血水与泪花淌下,可怜兮兮地哽咽。药童语重心长道,越是接近深处,血水顽固,越是要大力将其逼出。阮杨常常疼得死去活来,醒来总是黑漆漆一片,分不清晨起黄昏。

回秦府时一直赶路,路上无补血药材,药童便建议用猪肝熬汤,秦砚每日清晨亲自在厨房熬制,仅从门口处遣人递进去,送入一张纸条。阮杨展开,里头的只言片语却让他好生珍藏,连日来的按腹疼得双手颤抖,将猪肝水捧到嘴边,小口啄饮,埋怨道,我总是疼,砚哥怎么不进来?

药童说道,大户人家总是有些避讳,血是污秽之物,都得避着。

阮杨似懂非懂,哦了一声,心里想着,那是宝宝,才不是污秽之物。却也不想沉浸在失去宝宝的伤感中,来回翻看砚哥留下的字条,不多时肚腹的疼痛再次发作,卧在床榻抽噎。

十五日后,他没力气下马车,药童被遣散回去,秦砚让人偷偷摸摸送回阮杨厢房,几乎是被人拖住前行。往后的半个月里,阮杨不曾见过秦砚。

丽姨不知阮杨小产,未给予特别照顾,一如往日烹饪寒凉的药材与青菜,他每吃一回,便疼得满床打滚。

直至今日,腹痛偶尔也会发作。

“怀孕真的一次比一次疼。”

“宝宝,生你的时候也很疼,所以哥哥真的好厉害。”阮杨跪在地上,用整个身体掩盖住竹棚底下的泥土,哽咽道,“宝宝,我好想你。”

好想你还温热的躺在我怀里,不必以天为栏,以地为床,以这厚实的泥土作被,盼你会笑,盼你会闹,盼你在这四方小院里奔跑。

即便再疼,爹亲想你。

第九章

火折子燃剩灰烬,微弱的星火随风而起,铺在冰冷的墓地,如夜空星辰微光闪烁。

黝黑的小瓶子被阮杨拽得很紧,他趴在墓地上面喃喃细语。秦易无法辨别,他到底有没有哭泣,只是每当微风拂过,红衣上缀满的铃铛便透出清脆的响声,在祭奠未看一眼便匆匆离世的孩子。

远处的天光逐渐亮起,墓地上的星火彻底熄灭,阮杨依旧缩成一团,与他的孩儿一同酣睡。

秦易的视线扫过白皙瘦弱的身影,又放在天边逐渐刺目的光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黑暗、光明、漆黑、色彩,在阮杨眼里再无旁的区别。

离开荒废的小院,秦易径直走进秦府正厅。秦岂、韩溪明、秦砚与夏晔正在吃早膳,聊话家常,其乐融融。

庶子不可同桌而食,一般是在自己的小院里用膳,或者待他们用膳完毕再入正厅。于是四人见秦易径直进来,均是一愣,仅有四岁的秦正乖巧,低声喊了一句秦易的称谓。

秦岂放下筷子,瞪了他一眼,秦易俯首作揖,向四人问安。秦砚先是打了圆场,劝说一次半次不要紧,秦岂念在早朝时辰将至,挥手作罢,斥责道:“下不为例。”

秦易应了声是,秦砚吩咐下人多加一副碗筷,让他坐到自己身旁。夏晔用巾帕擦拭唇角,回房更衣,下人替他换了朝服,准备与秦岂一同上早朝。

庶子不能为官,夏晔身着朝服,英姿挺拔,秦易不由得艳羡,朝他多望去几眼。

他这个哥夫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面上不露悲喜,城府极深,叫人捉摸不透,仅有四岁的秦正一唤,淡淡的笑意才有些许暖意。秦砚与秦正一同将夏晔送至府门,秦砚在一旁观望三人相拥,一家三口满目笑意。

阮杨亦是满目笑意,却仅能在废弃小院与墓地里的孩儿就地而眠。

秦正活泼聪慧。而阮杨那被厚土盖着的孩儿不会说话,不会给他任何回应,不会像秦正一样,被秦砚与夏晔拥在怀里喊着爹亲,更不会恋恋不舍地向夏晔撒娇,不让他上早朝。

他的孩儿没了呼吸,只能埋在地里。

浸满黑暗的窒息来袭,秦易靠在柱子旁,阖上双眸,嘴唇微颤,似乎感受到阮杨在满天满地的黑暗里的无助、茫然与无边无际的孤寂。

秦砚终于舍弃妻子折返,让下人撤走早膳,上茶具,问道:“今天怎么过来了?可是你那处厢房不甚舒适?”

“哥。”秦易接过亲砚递过的茶杯,饮一口入喉,轻声道,“我见过阮杨了。”

秦砚沉吟半晌,扯出勉强的笑意,再次给他倒了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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