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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知锦华(113)+番外

而陆旷兮医术精妙无匹,他若留下成为心腹,齐少冲便好比多了一条命,自己也宽心不少。

但这些话不知为何,宣之于口之际只觉艰难涩滞,再一对上齐少冲那样的眼神,更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吐露。

自己不欠齐少冲,齐少冲却欠太子殿下太多,自己本就不该对他掏心挖肺,若没有齐予沛临终所托,他什么都不是。

至于穆子石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好还是坏,善亦或恶,根本也不必在乎。

陆旷兮第二日就被杨断子恭恭敬敬请了去,为林神爱断腕续钩,钢钩打造得再精巧,终究是无血无肉无生命,要与手腕血脉经络一丝不乱的对应相融,还得行动自如灵活,不啻登天之难,但陆旷兮为难之余亦是技痒,兴致大起之下,暂时也就把受困于南柯山一事抛诸脑后了。

哥舒夜破将穆子石接任粮台一事告之于众,他在南柯山独断独行莫有不从,因此没人敢于老虎头上扑苍蝇的找麻烦,最多咬着手指私下羡慕穆子石官运亨通,穆子石啼笑皆非,幼时卦师曾言自己一身贵骨雄飞庙堂,难道这就是以作应验?

但既然大当家青眼有加,便少不得前去叩谢隆恩,哥舒夜破正巧刚收到烽静王府的传书,密令曰:时机未到,只宜轻扰,大举进犯两州一事暂且搁置,绝不可擅动。

哥舒夜破越读越是搓火烦恼,他九死一生活下来,心心念念就是报仇雪恨,前些年落魄无靠希望渺茫也就罢了,只能强自忍耐压抑,这三年来夺得寨主之位,又与烽静王府密谋联手,依稀已能触摸到陶氏覆灭的契机,仇火久抑之下烧得更旺,几乎一日都等不得,数次催促烽静王,却被严词下令按兵静待。

烽静王所求为何哥舒夜破不想细究,但他的命令却是不得不听从服膺,否则雍凉铁骑出动,莫说一个南柯山,便是宁国半壁江山,想来都是唾手可得。自己与烽静王府的联手,无异于犬虎同行,势不如人不屈则折。

不过十一年都熬过来了,再等个三五年又有何妨?

一念至此,哥舒夜破咬牙切齿的冷笑数声,点燃灯盏,慢慢将书柬烧了。

穆子石敲门进屋时,发现桌上灰烬犹在,哥舒夜破面沉似水,情知来得不是时候,但要拔腿逃走却又迟了,只得硬着头皮道:“见过大当家。”

哥舒夜破看这位走马上任的新粮台一脸干干净净的笑,不由得动了恶念:“跟我下山!”

穆子石一愣:“下山干什么?”

哥舒夜破一边整束衣衫一边挑了把快刀:“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哼哼,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着开门吩咐道:“去叫梭子,带三二十个弟兄,随我下山走一趟!”

穆子石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大当家,我……我还是去看看账本比较合适。”

哥舒夜破嘴角紧绷着,大手一伸,一把握住穆子石的肩:“你是贼窝里的粮台,不是府衙的文书,将来论罪斩首那一刀你或许能逃过,但在我寨中该杀该抢的事,却一件也逃不了!”

穆子石苦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大当家,不是我不肯去,万家姐弟我都杀了,难道还怕再造杀孽?但我眸色异于常人,若有活口告知官府,再传到烽静王的耳朵里……你是打算杀我呢,还是打算把我交给齐襄?”

哥舒夜破蹙眉一想,取出一顶斗笠:“压低笠沿。”

穆子石接过戴上,却笑道:“回头若是不小心被掀落,大当家可莫要怪我。”

他嘴唇扬起的弧度在斗笠的阴影下格外清新精致,哥舒夜破灰眸闪动:“你今天似乎不怕我了。”

穆子石笑容里藏着捉摸不透的深意,道:“大当家亲命我为寨中粮台,从此子石也是南柯山的四爷了,自然胆气壮些。”

第82章

左拾飞奉命而来,听说是要下山打猎,登时兴高采烈,特意给穆子石备了一匹上好的青骢马,当下风驰电掣,一行三十来人黄昏时分便进了夏州城郊最为富庶繁华的柴荆镇。

哥舒夜破等三骑并辔缓行,其余人等分散而随。

路过一间衣帽铺时,哥舒夜破转头看了看穆子石露在斗笠外的半张脸,但见下颌尖俏肤光胜雪,略一思忖便甩镫下马,进店买了一顶带黑纱帽帷的宽沿风帽:“换了帽子罢。”

穆子石依言而行,笑道:“大当家要不要也来一顶?”

左拾飞隐隐觉得古怪,穆子石对大当家虽无有不遵,却不知为何多了种分庭抗礼的味道,而哥舒夜破看着他时,透明瞳孔里光芒是兴致盎然的温柔,却又带着几分令人头皮发麻的攫取之意。

天不怕地不怕的梭子打心眼儿里起了层鸡皮疙瘩,突然觉得林神爱对穆子石异乎寻常的忌惮憎恶未必没有道理。

柴荆镇最大的妓院旁按惯例有家赌场,酒色财气热热闹闹,赌场门脸不大,进去后却是别有洞天,跟肠子也似藏污纳垢得曲曲折折。

哥舒夜破三人衣饰虽不华贵,气场却不容小觑,赌场伙计躬身引着,一路畅通的直奔最里面只压黄金银票和珠宝的小场子。

屋子不小,酒味汗味脂粉味浓重,屋角几丛花草都被熏得蔫头耷脑,十来个男女却精神抖擞,一个赛一个的容光焕发,三张红木大桌上色子骰盅金锭银子叮叮咚咚响成一片,夹杂着笑语喧哗娇声浪语,穆子石一脚踏入就觉得恶心。

哥舒夜破神色如常,大步走到一桌前,摘下腰刀,啪的往桌上一放:“南柯山哥舒夜破,请问诸位,谁赢了?”

南柯山哥舒夜破的大名在夏深二州堪称如雷贯耳顶风臭十里,众人登时就雷劈了一样呆若木鸡,一个富商样的中年人手里一叠金票刷的一声尽数撒在地上,另一个肥嘟嘟的公子哥儿伸进身旁姑娘领口的手也僵在那处,好不尴尬。

男人一卸甲,挺身而出的自然还得靠红颜,陪赌温酒的一个正是从隔壁传来的艳妓,理了理衣衫,风摆荷叶般扭着走上前来,挽着哥舒夜破的胳膊:“那还用说?有您老人家在,自然是您赢了呗!”

哥舒夜破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不着痕迹的与那艳妓拉开些距离,道:“这位姑娘很懂事。”

左拾飞摊开包袱皮,把桌上金银珠宝席卷一空,穆子石一双眼藏在帽帷后,只打量哥舒夜破的一举一动。

哥舒夜破轻轻甩开那妓女,道:“粮台,你也取些看得上的。”

穆子石转眼顾盼,见那艳妓手腕上笼着一串红宝珠子,当下伸手出去,问道:“这串珠子,姑娘可否见赐?”

那艳妓二十五六的年纪,最以肌肤润泽白腻傲视群芳,低头一瞧,却见这遮着面孔的贼人手指根根纤长皎然生光,再看自己手腕,竟只觉得暗沉驳杂了。

一时有些错愕失神,忙褪下手串,慌慌张张的递出去,穆子石接时一个不小心,嗒的一声轻响,却掉落在地上。

哥舒夜破看到那串晶莹鲜红的珠子,呼吸不由自主就有些粗重,再一看这妓女裙子揉得乱糟糟的,领口处几乎可以看见大半个白嫩嫩的胸部,登时怒火随血直往上涌,抬脚便踹了过去:“不知羞耻的贱货!”

这一脚踹出,屋内众人愈发噤若寒蝉,另两个妓女更是抖成一团跪倒在地,左拾飞却有些不好意思,国有国法,贼亦有贼规,古往今来的惯例都是娼优僧道,不劫不扰,便是不得已劫了,也轻易不可杀害,大当家这一脚若是传了出去,只怕要被同行诸多指点。

艳妓挨了这重重一脚,一声不吭就闭过气去,哥舒夜破却颇有些疯狂不能自控,一手竟拔出刀来。

穆子石冷眼看着,突然开口道:“大当家手下留情!”

哥舒夜破持刀不语,灰眸中尽是凶狠残暴之意,穆子石却视若无睹,柔声问另一妓女道:“你们是官妓还是私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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