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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知锦华(137)+番外

原因无他,一则帝王之忌,雍凉这么多兵马,都得吃喝拉撒,要钱要粮草,再要远征出击,更耗饷银,朝廷却是绝不肯拨,齐和沣更恨不得用削减军饷之策来简束烽静王的军力,二则齐襄虽不喜弄权,却又不得不依赖这份军权,狼窝端了自然是好,但牧羊犬却也无甚大用了,到时候当一个不掌重兵的空头王,好比拔了牙的老虎,任人宰割的活着,又有什么趣味?

齐无伤虽极不赞成父亲将一份捍卫山河子民的责任荣耀计算得如此不堪,但子不言父过,况且自己不过是烽静王麾下骠骑将军,好在齐襄已调入京中,从此雍凉地界,天大地大不如自己大,正可以大展拳脚的尽情施展,想来齐谨倒是有心或无意的成全了自己克敌服远永绝边患的大志。

邱四听他这一席话,便再无多言,领着褚六等人,日夜兼程赶回雍凉边关。

穆子石病得虽重却不险,齐无伤悉心照料下,慢慢也就好了起来,这天午后,齐无伤坐在床头给他削一只雪梨,用的正是那把短刀。

穆子石靠在他身上裹着被子,只穿着件釉青的亵衣,衬得露出来的手腕比那雪梨都净白三分,笑道:“西魏王的兵刃,是饮血戮命的利器,用来给我削梨,倒有点儿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感觉了……”

齐无伤轻轻一挑,一小块梨肉刺在刀尖,道:“张嘴。”

穆子石低头去衔那块梨,粉粉的唇瓣抿在刀尖上,齐无伤吓了一跳:“小心些!”

穆子石吃着梨,笑道:“好甜……明天咱们出发罢,耽搁久了,府里关隘都担心呢。”

齐无伤却迟疑道:“路途劳顿,你身子只怕吃不消。”

穆子石道:“没事,我让老庞寻了辆最舒服宽大的马车,陆先生还可以在里面熬药,我只管躺着休息就是。”

想了想,忍不住打趣道:“耽搁了行程,虞小姐只怕第一个要杀了我。”

齐无伤苦笑:“你浑身上下就只有一张嘴硬……再歇一天。”

穆子石看他几天不曾刮脸,下巴脸颊冒出一片青色的胡茬儿,棱角分明的脸愈显一种纯男儿的魅力,有点儿野,有点儿不羁。

而他凝望着自己时,眼眸却似月光下的潺潺流水,有绵邈都静的温柔意味,让人一点一点沉溺其中,不忍醒来,不愿抽身。

老庞找来的新马车果然不错,双马拉车,又快又稳当,齐无伤虽照顾着穆子石的病,日上三竿才动身,刚一薄暮就歇下,但不出半月,还是抵达雍凉西魏王府。

雍凉入冬早,江南不过落叶缤纷,这边早下过一场初雪。

虞剑关领着下人在二门外候着,穿戴着整套的王妃衣冠,罩着件火狐皮的披风,比之十年前,娇美俏丽的面孔多了几分端庄雍容之气。

马车一直驶到影壁才停下,车帘卷起,齐无伤跳下车来,箭袖薄袄寻常装束,虞剑关见了,忙迎上前来,道:“王爷可回来了……”

话音未落,却见齐无伤回过身去,伸臂亲自将一陌生少年抱了下车,又有一半边脸戴着面具的文士,随后而出。

看着那少年双足落地,却还牢牢牵着齐无伤的手,虞剑关不禁皱眉。

齐无伤笑道:“剑关,这是穆子石,你们见过的,还记得么?那年在洛皇后的两仪宫里,便是他帮我解围,出了个极难的对子,打发走了朱家千金……”

虞剑关冷冷打断道:“王爷一向不喜欢诗文辞赋,臣妾自然也就忘了什么对子不对子的。”

说着一双星丸含露的眼利剪般掠向穆子石,只见他长身玉立,穿着纯黑色的貂裘,一张脸苍白如雪,带着些病容,却矜贵清华得莫可逼视,而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的线条形状竟有几分奇异的熟悉感……

虞剑关心中悚然一凉,指甲已刺痛了掌心,这个人的眼睛像自己!或者该说,自己的眼睛像他……除了那魔鬼一样的墨绿色瞳仁。

感觉到虞剑关的目光,穆子石含笑点了点头:“见过虞小姐。”

执礼毫无恭敬之意,嘴角虽有一抹笑,言语却是淡淡的疏冷。

虞剑关扶着一旁侍女的手,缓缓道:“穆公子官居何职?前来雍凉可是助我们王爷守城?”

穆子石一笑:“草民无品无职,但助王爷守城,倒是可以的。”

敌意硬碰硬,砸出火光四溅。

齐无伤听不下去了,温言道:“子石,叫三嫂。”

虞剑关怒道:“王爷!”

自己做姑娘时是虞大将军的独女,除了宫里的公主们,宸京城里是头一份儿的尊贵,比及嫁人,是烽静王世子正妃,现如今是西魏王的正妃,这穆子石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当年慧纯太子的伴读罢了,若真敢叫自己一声三嫂,自己拼着伤了齐无伤的脸面,当场也要令人将他打出去!

穆子石心中冷笑,却亲亲热热的喊道:“三嫂!”

他的读心术差一步就是真妖怪了,虞剑关那点儿小心思明晃晃的连瞎子都瞧得出来,穆子石岂有不明之理?他性子本就不厚道,别人待他好,他还得掂量着这好里有几分真心,虞剑关如此鄙夷且怀恨,他自然是能气则气气死最好。

只不过说也奇怪,穆子石自问素日城府极深,喜怒绝不形于色,什么委屈都能忍,什么苦楚都能挨,便是在禽兽如哥舒夜破的手里,亦能苦忍熬过了三年,但不知为何,在虞剑关面前,却一丝一毫的不愿忍、不愿挨。

心中有个绝不肯宣诸于口,甚至想都不敢多想的极为傻气而自私的念头,这位虞小姐这位西魏王妃,抢走了本是自己的齐无伤。

听得这声三嫂,虞剑关一愕,随即面色都紫涨了!穆子石冷着脸垂着眼睛,也是连装都懒得装。

齐无伤嗅到空气中莫名而来的火药气,心中着实不解,却只得叹道:“剑关,吩咐收拾间屋子,给子石暂住几日罢!”

虞剑关一听暂住,登时消去几分怒意,正色道:“那就住后花园东花厅的三间屋子罢……”

看了看穆子石,见他竟然毫无怨怼之色,反而眼睛里满是纯净瑰丽的笑意,稍觉诧异,忍不住寻衅道:“再说那里适合病人住,一来养病清静,轻易没人打扰,二来离中院儿前厅都远,也防着病气过了人。”

穆子石心情似乎突然好得不行,也没反唇相讥,只轻笑道:“虞小姐多虑了。”

齐无伤不欲当着一群下人的面给自己的王妃没脸,便答允道:“东花厅……也好,反正只是小住几日。”

虞剑关抿着嘴微微笑了,她笑起来宛如少女时,楚楚动人,别有一番灵秀娇艳的风姿,道:“我已备下家宴,都是王爷爱吃的,王爷一路奔波,今晚可得好好松快松快。”

齐无伤点点头,看向穆子石:“你……”

穆子石笑道:“既是王爷家宴,我就不扰啦,再说我病未痊愈,跟陆先生在后面花厅用些就好。”

齐无伤也不拖泥带水,让管家挑几个仆从丫鬟领着穆子石与陆旷兮去东花厅,道:“子石能吃些什么,先生想吃些什么,尽管吩咐下人让厨房做就是。”

停了一停,道:“好生歇会儿,晚些时候我过去瞧你们。”

陆旷兮跟穆子石朝夕相处数年,对他脾气也有了些许的清醒认识,一路走着,一边不停的瞄他的神色。

穆子石悄声道:“先生……”

陆旷兮忙应道:“嗯?”

穆子石笑嘻嘻的问道:“你很喜欢我么?”

陆旷兮眨了眨眼,他因一心治病救人清心寡欲之故,年纪虽已三十有余,一双眼却还是孩子般的单纯:“啊?”

穆子石似乎很遗憾的叹了口气,道:“你这样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还以为先生看上我了,心中正欢喜呢。”

陆旷兮大咳几声,脖子都红了,幸好他声音轻,这种话没被下人们听了去,咳完有些哭笑不得,这样的穆子石,跟南柯山上行事说话透着阴测测的深沉劲儿的粮台,简直判若两人,自己都快不认识了,说顽皮也顽皮,说可爱却又说不出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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