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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知锦华(36)+番外

穆子石摇头道:“我看世子更喜欢虞小姐多一些,虞家……可是镇守西州云州一带的翊威大将军?”

齐予沛道:“猜得没错,虞小姐的父亲就是虞禅。”

两人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那边朱小姐已说出上联:“水仙子持碧玉箫,风前吹出声声慢。”

水仙子、碧玉箫与声声慢皆是词牌名,此一联有情有景有色有声,不易对出既工整又神韵的下联来,穆子石却有捷才,低声道:“这有何难?”

齐予沛一琢磨,心中已想到了,笑道:“你说。”

“虞美人披黄金缕,月下行来步步娇。”

齐予沛道:“我想的是虞美人穿红绣鞋,月下引来步步娇……但红绣对碧玉,却不如你黄金对碧玉来得工整。”

虞小姐看齐无伤冥思苦想,半是挖苦半催促道:“世子殿下苦苦思索良久,可想好了么?你的下联,可得也有三个词牌串起来才对。”

齐无伤剑眉一轩,扬声道:“兰陵王射黑漆弩,大面破阵满江红!”

下联一出,婉转清丽的闺阁气一翻而成磊落壮怀的沙场之气,词虽不工,胜在意境慷慨轩昂,众女竟是一片寂静。

半晌虞小姐大声道:“不成,兰陵王、黑漆弩与满江红是词牌名不错,但满江红何以能对声声慢?你这对仗不工,算不得数!”

齐无伤倒是落落大方:“我读诗词不多,但总不能让兰陵王大面破阵步步娇罢?”

虞小姐只觉心头怦怦乱跳,板着脸,终究还是扑哧一笑:“你这人……唉……”

齐无伤是遥远的边城吹来的一股烈风,自有宸京达官贵族们永不可能拥有的放达辽阔直率硬朗,虞小姐只觉心头怦怦乱跳,低下头,一双白白的手却揪着自己腰间束的双鱼如意结把玩。

看着她眼波流转双颊晕红的小女儿态,齐予沛似笑非笑道:“世子妃已定啦。”

朱小姐却才思迷了心窍眼睛,刚出了一对,还没尽兴呢,于是又道:“我还有一联……”

齐予沛推一把穆子石:“你去把她打发了!这位朱小姐,真不懂事!”

穆子石吓了一跳:“我们不是在偷看么?”

齐予沛冷笑道:“以三哥耳目之明,能不知道你在偷听?快去!”

穆子石没办法,只得跳下杌子,悲伤的问道:“若世子宰了我,殿下你会伤心么?”

齐予沛捏了捏他的脸:“你不去我就先宰了你!”

穆子石推开套阁门时,朱小姐正吟完上联:“北斗七星水底连天十四点。”

穆子石顺口接道:“南方孤雁月中带影一双飞。”

朱小姐见猛的多出来一个孩子,惊问道:“你是?”

穆子石一拱手:“东宫伴读穆子石,见过朱小姐。”

齐无伤见他毅然决然的拔刀相助,也就不欲追究偷窥窃听之罪,一手揽过穆子石,颇为骄傲的故作谦虚:“子石年幼识浅,让小姐见笑了!”

朱小姐年已十八,却并不恨嫁,只一心一意的读书成痴,堪称一朵奇葩,当下又道:“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

穆子石转头一指齐无伤与虞小姐,笑道:“琴七声,瑟七声,七七四十九声,声声琴瑟和鸣。”

朱小姐眼眸放光:“长巾帐内女子好,少女尤妙。”

穆子石却不十分喜欢赏玩钻研一字一词的奇巧精微,只敷衍道:“山石岩上古木枯,此木为柴。”

抬头见朱小姐一脸意犹未尽,忙道:“我有一联,与小姐共赏……”

略一停顿,道:“春晴探芳讯,露华春慢,踏月寻梅,瑶台聚八仙,洞仙歌《清平调》:明月逐来鸟鸣涧。”

朱小姐一听,只觉意蕴清新幽美,字字句句更是回味无穷,竟是由十个词牌一气串成,且毫无堆砌涩滞之感,不禁大喜:“这……这可妙得很哪!”

想了片刻,终究寻不到贴合雅致的下联,想问穆子石,一抬眼却见他正慢慢踱出暖阁,忙快步追上去:“穆公子留步……”

杨小姐掩袖打个呵欠,起身一福:“小女子告退。”

紧随着朱小姐也出了门,唯独虞家小姐,咬了咬唇,细声问道:“听闻雍凉苦寒……可我,我不怕冷。”

说罢坚定的点了点头,裙摆花开般一动,已转身跑了出去。

齐无伤看着从套间出来的齐予沛,目瞪口呆:“她……她什么意思?”

齐予沛微笑道:“她看上你了,非君不嫁,恭喜三哥,世子妃竟是虞大将军的独女。”

齐无伤跌足长叹:“我只想气跑她们!”

齐予沛气不打一处来:“你既不想成亲,为何又答应此次回京选妃?”

齐无伤貌甚无辜,话却说得通透:“我是不想成亲,可我父王母妃容得?便是他们容得,你父皇容得?云西二州的虞大将军可是陶若朴多年至交,今日便是不选虞家千金,这位小姐改日必定还是要塞到我烽静王府的……朱杨二位,不过是衬珠之椟罢了。”

齐予沛略有尴尬,眸中掠过一道阴翳,却冷笑道:“三哥若不中意,不妨再行甄选,宸京名媛淑女不知凡几,大宁江山也还安稳,世子实在不必作凤仪亭响屟廊之叹。”

齐无伤半晌才醒悟过来他话中讥讽之毒辣,登时好气又好笑:“子石那张嘴就是跟你学坏了,骂人都拐弯!算了……娶就娶罢,虞小姐虽刁蛮,模样却是不坏的,眼睛尤其好看。”

齐予沛看着他,悠然道:“虞家小姐的眼睛生得像子石。”

齐无伤一怔:“难怪我瞧着觉得亲近。”

说话间穆子石笑眯眯的走了进来:“殿下,打发了!”

齐无伤忙扯过他:“这几个女子,子石觉得谁好?”

穆子石莫名其妙:“又不是我娶,问我做什么?”

“若是你娶呢?”

穆子石正色道:“我还小,世子殿下,非礼勿言,你莫要用这些没正经的话荼毒小孩子。”

齐无伤被噎得直喘气,心道当年那个怯生生的趴在自己肩头痛哭流涕的小鬼死哪儿去了?

齐无伤鸳盟既定,齐谨亲自赐婚,烽静王妃见了虞家姑娘很是满意,于是纳采向名一通忙活,齐无伤方知虞小姐闺名剑关,这名字王霸之气直冲霄汉,穆子石疑道:“莫不成真是位公子?”

齐无伤一拍他的脑袋,道:“她是虞将军那年春天攻伐小剑关时出生的,虞将军便想了两个名字,一个叫做虞剑关,一个叫做虞春天。”

穆子石沉吟良久,叹道:“我真的说不出哪个更难听些……”

齐予沛突然开口:“都难听。”

穆子石点头同意。

齐无伤却唉声叹气:“早知道我还不如娶了虞大将军,起码名字好听些。”

随后纳吉纳征的繁琐诸事,因烽静王远在雍凉,又是皇帝赐婚,因此都由礼部一手打理,而聘礼尽由宫中所出,洛氏与烽静王妃做主,齐无伤只亲手去猎了几头活雁作订萌之物。雁为候鸟,顺乎阴阳天道,一旦失偶,终生不再成双,忠顺贞烈,故用以成婚六礼中,不可疏漏。

待定好婚期,已是一个月后,虞家忙忙叨叨的准备嫁妆,来年春开三月送女至雍凉。一个月里,烽静王妃跟着皇后忙得脚不沾地,齐无伤却是无所事事,整日盯着穆子石,嫌他疏于弓马,要亲自授他骑射拳脚。

穆子石悬腕习字挑灯夜读绝不嫌累,拉弓放箭不过半个时辰就叫苦不迭,说到底,兴趣使然耳。齐无伤却不信这个邪,谆谆善诱道:“你想啊,你若单身一人遇上贼寇敌兵,你能用笔防身用书自保?”

穆子石道:“我不会离开太子殿下的,龙朔卫那么多,我为何要跟狗一样扑过去跟人厮打?”

齐无伤深吸一口气,维持着笑意:“再过几年,难道你不科考入仕出宫建府?你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太子身边做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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