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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知锦华(46)+番外

画香也哭:“前阵子奴婢只是跟春雨说,奴婢脚上长了些癣,春雨给了奴婢一小包治癣的胡蔓粉而已……并不敢毒害太子殿下!”

陶氏听她俩说得破绽频频,一个说只是说了会儿话,一个却说收了一小包药粉,心不禁往下一沉,感觉似有不对,忙道:“皇上圣心烛照,你们只需说实话,不必有任何隐瞒!”

春雨略一迟疑,连连磕头道:“奴婢的的确确只给了画香一包胡蔓粉,奴婢与画香偶有私交,她也给奴婢绣过一个香囊,但绝不敢欺心犯上去谋害太子!”

穆子石冷冷道:“谎话连篇!”

直问画香:“你倒说说看,见没见过那个银盒?”

画香尚未答话,只听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染香突然叫道:“娘娘!娘娘您醒醒!”

却是皇后听爱子被毒杀,撑不住晕了过去。染香又是喊又是拍的舞弄片刻,洛氏也就悠悠醒转了,所幸并无大碍,齐谨道:“要不你先回宫休息?”

洛氏虚弱的摇了摇头,流泪道:“我竟不曾护好予沛……”

这边画香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陶氏,道:“奴婢真的没见过银盒。”

齐谨挥了挥手,一名龙朔卫走上前,双手奉上一只扁银镶珠盒,齐谨随手接过,摔在陶氏脚下:“这是什么?”

指了指画香和春雨,吩咐刑狱司执事道:“掌嘴。”

内廷刑狱司的掌刑往往由宦官担任,这些人格外狠毒阴鸷,对宫女更不会有怜香惜玉之心,只听噼里啪啦脆声连响,夹杂着哭喊求饶声,充满了整个大殿。

不多时画香春雨脸颊已破肿不堪,牙齿也掉了好几颗,却只喊冤枉,并没有更多的供词。

执事禀道:“皇上,不动重刑,只怕撬不开刁奴的嘴。”

齐谨不耐烦道:“留性命即可。”

几个掌刑的宦官纷纷目露兴奋的凶光,井然有序的取出钢针、拶指、短锯等物,待一根手指被钢针穿透,画香再也忍不住,嘶声喊道:“奴婢说实话……绕了奴婢吧!”

齐谨抬手令暂且停刑,画香边哭边说:“奴婢也不知道盒中是什么!但父母家人都在麟德宫手中,奴婢不敢不从!”

陶氏脑中一阵晕眩,只觉一脚踏入了一个精心策划的陷阱,铁网挠钩量身定做间不容发,再无挣脱逃生的余地。事到如今,知逃不过这蓄谋已久的一击,反而没有了刚才的心慌,冷眼扫视殿中诸人。

春雨却有几分刚骨,宁死不招,啐出一口血,愤然扑上去厮打,骂道:“贱婢!你是咱们麟德宫放在东宫的不假,可娘娘待你不薄,你不该平白陷害娘娘!若不是你说自己手脚生癣,怕太子厌弃,我怎会在锦亭池私下见你?我给你的分明就是纸包的胡蔓粉,又怎会突然变成银盒装的毒药?你到底是谁的人?”

画香一边躲一边尖声道:“娘娘待我不薄,要不然我也不能应下这等大事……当日你说盒中只是让太子更虚弱的普通药粉,可没有说是服下即死的毒药!你还哄我说太子已无药可医,娘娘不会心急取他性命,不会连累到我!可如今呢?”

掌刑宦官们拉开春雨,春雨却又一手指定碧落,厉声道:“都说你为人最善,却不想竟是糖包砒霜!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你比最奸的贼都更加恶毒!”

碧落无意识的用力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不得已,谁叫你们要害太子殿下?”

正乱成一团之际,梁忠上前禀道:“皇上,刑狱司康仵作求见,说太子殿下确是中了剧毒……”

齐谨扶着桌沿的手猛的一用力,眉心一跳:“宣!”

第34章

康仵作进殿行礼如仪,脸跟树根雕出来的一样木无表情:“圣德慧纯太子殿下所中剧毒为箭毒木果实提炼而出,这种毒和入药汤,饮下后不出半个时辰心跳必停。”

迟疑了一瞬,道:“中毒者并无痛楚。”

齐谨阖眼点了点头,涩声道:“箭毒木之毒产于何地?”

康仵作道:“箭毒木又名见血封喉,只产于南疆一带。”

齐谨沉吟片刻:“你下去。梁忠,去问孙院正,宫中太医院可有储藏箭毒木?”

至此,太子被毒杀一案来龙去脉都有了解释,每一环已近水落石出。

穆子石心中并不觉得痛快,只是痴了一般恍惚,如此顺利的替太子报了仇,难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网疏而不漏?或者齐予沛真的还在自己身边不曾离去?

齐谨缓缓落座,令道:“这三名宫婢,杖毙了罢!”

刑狱司掌刑心道,春雨与画香一传递毒药一亲手下药,怎么着也该凌迟株连,碧落虽先前知而不报,又涉及天家阴私,但毕竟有首告之功,应该一条绳索赐死也就是了,何苦浪费刑狱司的板子?

掌事却明白,此刻皇上看着虽与往日无异,心中却早已失了方寸镇定,反正那些宫婢都是一个死,怎么死都不与刑狱司相关,忙应道:“是!”

说着便让掌刑去堵春雨等的嘴。

穆子石一惊,身不由己已扑过去搂住碧落的腰:“皇上,碧落她……”

齐谨一手拂落桌上的茶盏,颇有恚怒烦躁之色:“朕意已决,不必多说。”

碧落却笑了笑,弯下腰紧贴着穆子石的耳边:“你枕边有只螺钿匣,里面是太子殿下留给你的东西,他说骨珠他要随身带走,当做是你陪着……还有,他都知道,他心甘情愿的……”

话音未落,已被两个掌刑快手快脚的用铁核桃塞了嘴拖走。

不过盏茶时间,梁忠回到治平宫,太医院院正孙鹤林也紧随其后,素来矍铄的腰背略显佝偻,颤颤巍巍的跪倒回道:“太医院备有一小盒箭毒木药粉,只做麻痹肌肉之用,每用一分,都需本院院正与副院亲自用钥匙打开并记档存案,这三个月来,箭毒木并未有取用过一毫一厘。”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方手掌大小的铁木盒,盒口果然有两把锃亮的铜锁。

齐谨看着孙鹤林白发苍苍,念及齐予沛从尚未出生起,就很受惠于这位老太医的妙手仁心,不禁温言道:“院正所言,朕自是信得过的。”

孙鹤林却是老泪纵横,道:“皇上,微臣尚有一求,臣已老迈不堪用,致使太子殿下久病不愈,如今殿下既去,臣心如死灰,故乞骸骨归乡。”

齐谨叹了口气,亲自扶他起身,道:“当真不愿留在宫中了?”

孙鹤林本是鹤发童颜,行动如少年人,这会儿起身却是一个踉跄,老态毕现:“皇上,宫中无情啊!”

此言一出,连洛氏都为之色变。

齐谨却不恼怒,轻叹道:“你说的是……”

转而吩咐梁忠:“传朕口谕,赐孙鹤林白银二百两骏马四匹,赐见官不拜,再赐金匾一方,书‘杏林至善’,回乡享清福去罢!”

孙鹤林嘴唇微微哆嗦,磕头拜谢而去。

齐谨默然良久,殿中空气仿佛凝滞住了,山雨欲来的压力重重。

穆子石一直不曾听见惨叫或是杖责之声,当刑狱司掌事回禀三名宫婢已死时,才猛然意识到,碧落去了,那双略显粗糙的温暖的手,再也不会掐脸捏腮的抚摸自己。

齐谨踱到陶氏身边,似犹豫了一瞬,道:“你还有何话说?去年陶若朴调陶家旁支陶兴,任南疆武校尉……这箭毒木药粉得来想必容易之极吧?”

陶氏轻启朱唇,一笑间只见骄矜倨傲:“皇上,您想让臣妾怎么答?”

齐谨着实不喜她这般姿态,道:“据实答,难道你做得出,竟会不敢答么?”

陶氏从容道:“臣妾如实作答,只怕皇上不肯信,皇上只想信自己愿意信的,不是么?”

齐谨冷冷道:“你私通外戚毒杀太子,事实俱在,人证物证俱全,你说朕该如何信你?”

陶氏扬起脸,面庞丰润若银盘,笑容却隐现悲伤倔强:“皇上,臣妾十六岁入宫即为贵妃,您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的天,二十二年来,我对皇上用心从未稍变,一如刚进宫时,可昭日月,可鉴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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