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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知锦华(6)+番外

齐无伤心念一转,已知晓死雁定然被这小鬼藏了起来,哼的一声,拍了拍穆小少爷的脸蛋:“我劝你乖乖交出来的好,让我搜到的话……”

穆小少爷垂着眼睫,打断道:“你搜吧。”

他如此干脆,齐无伤倒是一愣,心道难不成他当真不知大雁下落?

凝神一瞧,却见他双手捏成小小的拳头不住颤抖,显然紧张之极,而眼神闪烁不定,更是时不时的瞟向那堆柴草,心中暗笑这小鬼竟敢在自己面前弄鬼,悠然道:“还用搜么?不就在这堆柴里么?”

穆小少爷死鸭子嘴硬,抿了抿嘴,瞅着他反问道:“若不在呢?”

“不在?”齐无伤受不得激,立即摘下腰间短刀:“不在的话,本世子这把刀便输给你!”

这把刀长不盈尺,黄金吞口鲨皮鞘,线条简练古朴,正是他第一次参战后烽静王所赠,齐无伤随身携带从此须臾不离。

穆小少爷慢吞吞的退开几步,道:“请搜。”

齐予沛看他眼神中闪过狡狯的光芒,心中一动,笑道:“三哥且慢!”

“别忘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穆小少爷脸色骤变,咬着唇,默默低下头。

齐无伤只是一时大意小觑,此刻被齐予沛一语提醒,仔细一打量,见穆小少爷耳朵下面隐约一痕灶灰,略一思忖,猎物下落豁然洞明,笑声中一把扣住穆小少爷的腰夹在肘下,大步跨进厨房,伸手进灶膛一摸,果然掏出一只带箭的死雁。

齐无伤得意洋洋的出来,把雁和穆小少爷一起重重的扔到地上,笑骂道:“小东西真够坏的,差点儿把本世子都给骗了!”

齐予沛闲闲道:“不是差点儿,你那把宝贝刀,已是输给他了。”

齐无伤摸了摸腰间的刀,心里舍不得,只装没听见。

齐予沛用力扶起穆小少爷,拍了拍他衣衫上的土,喝道:“把头抬起来!”

穆小少爷不敢不听,大眼睛里浮着一层泪,却是咬着牙努力不让眼泪滚出来。

齐予沛面容冷冷的不为所动,正色道:“你听好了,你若想离开这个小院子,就不要再跟我装傻。”

穆小少爷疑道:“你能让我离开这里?”

齐予沛道:“我是当今太子,你可知道什么是太子?”

穆小少爷点点头,眼睛里已有明亮的希冀之色:“太子者,帝位承袭者,一国之储君。”

齐予沛听他出言雅致,更是满意:“很好,你读过书?”

穆小少爷虽是幼童,却很懂得审时度势,知道能不能脱禁而出,此时至关重要,当下有问必答:“爹请先生教过我一年。”

“现在还教着么?”

“不了,只教了一年。”

齐无伤一旁笑道:“是不是你顽皮,把先生气跑了?”

穆小少爷道:“是爹嫌我学得太快,不让他教也不让我学了。”

齐无伤看着他脸上滚落的泪珠,突然有些笑不出,顿了顿骂道:“你爹的脑袋被箭射过么?”

穆小少爷一双猫眼弯了弯:“我不知道。”

这泪痕未净的一笑把齐无伤的心都笑开了,觉得这小鬼使坏的时候简直可爱得要命,抢上去就揉了揉他的脸:“就算太子不要你,我都会把你从这鬼地方带走。”

齐予沛脸色微微一沉:“三哥,慎言。”

齐无伤无所谓的一笑,自行退开。

穆小少爷见他面有不愉,心中栗六,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齐予沛问道:“我方才问你的话,你还记得?”

“记得。”

齐予沛淡淡道:“既然记得,难道还要我再问一遍?”

他天潢贵胄自小被拥簇于帝国顶尖的人物中,一言一行自有让人不能不从的气质,穆小少爷忙道:“我爹是清平侯,我叫做穆子石,今年六岁,姚大头告诉我,有相士说我生而克母长则克父,所以爹爹让我一直住在这里,姚大头和姚大娘应该是下人。”

他口角清脆利落,一句句说来连个磕绊都不打。

齐予沛听出了几分滋味:“应该是下人?什么叫做应该?”

穆子石似乎笑了笑:“他们拿走我的银子,让我做饭洗衣,呼来喝去……所以我不知道是我伺候他们,还是他们伺候我,也不明白爹给我的是两个下人,还是一对儿主子?”

齐予沛伸手轻轻擦去他耳下颈侧的灶灰,温言道:“我明白了。”

又道:“穆子石……你写给我看看,是哪个子石。”

穆子石略略一滞:“这里没有笔墨。”

说着却捡起一根细细的柴枝,在地上一丝不苟的写好穆子石三个大字。

小小幼童,又是泥地枝划,自然写不出什么好字亮色,但齐予沛一看,一笔一画工工整整,绝非一日之功,心头不由得一震,又是惊又是赞:“你常这么练字?”

穆子石捏着柴枝嗯的一声:“每天都练……以前先生送过我一支笔一块墨,后来笔秃墨尽,我就只能如此了。”

齐予沛注目凝望着他足足盏茶的时间,低声道:“不自弃者,人不弃之……子石,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东宫伴读?”

穆子石直觉这东宫伴读非同小可,手心热热的出汗,不敢相信的嗫嚅道:“东宫伴读?我……我不太懂……就是跟在你身边,陪你读书么?”

齐予沛含笑道:“你已经很懂了。不止如此,我还会好生照顾你,嗯,不会让你这样瘦,过得这样苦。”

穆子石眼泪突然大颗大颗的涌出,哽咽道:“你不骗我?”

“自然不骗你。”齐予沛安抚着笑道,心中却是微微的抽痛,随手拿过他手里的柴枝,在穆子石三个字旁,写下齐予沛三个字,问道:“认识么?”

穆子石哭得厉害,泪眼模糊中勉力辨认着念道:“齐……予沛。”

“对,这是我的名字。最多十天,我会来接你到东宫……你要是等得着急了,可以悄悄念我的名字,也许我就能听得到,来得更早一些。”

穆子石捉着齐予沛的一角衣衫,神色是虔诚的期待:“真的么?你早些来……”

第5章

齐无伤一直旁观不语,出门上了马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四弟,你临时起意,拐带个小孩回宫,当心你母后捶你。”

齐予沛心情极好:“穆子石可不是一般人,这个伴读我要定了。”

齐无伤抚着腰间短刀,若有所思:“这小鬼有什么不一般?”

“三哥你这是考较我了……”齐予沛按辔徐行,话里透着与有荣焉:“六岁稚龄能骗过堂堂烽静王世子,堪称聪敏,无笔无墨能勤练不辍磨而不折,是为坚忍,这样的资质心性,世间能有几人?”

齐无伤勒住马,沉吟道:“穆子石出身不低,其父清平侯虽只是个闲居的三等候,却不是糊涂之人,为何只因相士的闲言,就将自己的亲生骨肉逐出府邸软禁在城外别院?更是不闻不问任由奴仆欺辱?何况正如你所说,穆子石还如此不凡?只怕其中另有蹊跷,你得想周全些才是。”

齐予沛点头道:“三哥放心,我今日不带穆子石回宫,便是虑及此事,十天足够我查清楚这孩子的底细了。”

看齐无伤似乎欲言又止,忙软语笑道:“三哥,你有话就跟我直说好不好?”

齐无伤神情却显凝重:“穆子石的眼睛……你发现没?”

齐予沛稍一犹豫:“他眸色并非纯黑,瞳孔透着些微的墨绿色泽。”

齐无伤道:“这样的眼睛在大宁很是罕有,但射虏关外,塞北一名唤蒲满乌的小部落中,瞳有异色者比比皆是……我猜穆子石的生母,恐怕非我族内。”

齐予沛慧而多疑,不免想得多了:“难道清平侯竟敢私纳外敌?”

齐无伤笑道:“这倒不至于,早十年前蒲满乌一族已被兀林部落所灭,族人或死或逃,纵有漏网之鱼,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私通外敌的罪名区区一个无权无势的清平侯哪里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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